一(第4/9页)

大麦说好的牛,肯定全是奶。大麦基本上不懂奶牛,他只能从颜色来分别奶牛和水牛,从照片角度,水牛是彩色的,而奶牛是黑白的。所以鉴定也是瞎鉴定,先摸摸蹄子,再跑一跑,旁人看着都觉得是鉴定种马。

大麦觉得,牛都是人带去的,他能鉴别人。

大麦对自己鉴别人的本领深信不疑,并将此认定是一种本能。他把自己所有认识的朋友中圈定了一批,觉得这些朋友都是好的,并且分发二十元一张饭卡。为了不让朋友有被施舍感,大麦说负责食堂的是他朋友。大家都说,原来你食堂有人啊。

大麦有很多兄弟,大家看着一样的书和电影。大麦说,这好看,兄弟们纷纷传阅。兄弟和朋友有什么区别呢。从电影上就可以看出端倪。《兄弟连》为什么不叫《朋友连》,因为兄弟就是送死的,朋友更多是送你死。在香港电影里,一般只要说出,“真是我的好兄弟”这七字咒语,这人肯定活不过五分钟。

到了毕业分配的时候,这些人主动放弃了分配,跟随大麦来到了孔雀镇。一共七个人。大家坐着慢火车,摇摇晃晃,穿过一座山,再穿过一座山,从土山穿成了石头山再变成土山,一千多公里路开了三天,开的大家直后悔没骑自行车去孔雀镇。

慢火车喜欢停站。小站和小站间相隔三十公里,这老火车需要二十公里的距离把速度提升到比自行车快点,然后需要十公里来减速。每个站台都冷冷清清破旧不堪。暗绿色的火车更让人觉得时光这样慢,周围人这样慢,连赶火车人的奔跑都在空气阻力里变缓慢。最主要的是,在中国,暗绿色就代表慢,比如火车和中国邮政。

旅途上,大麦的兄弟,以傻和一跟筋闻名的王智问到:大家说,这火车这么慢,如果后面有列红颜色的快车要超车怎么办?

另一个兄弟万和平说道:你以为火车和你一样,都一跟筋上跑啊。当然分快慢车道啦,你看旁边,就是快车道。

大家纷纷看旁边,问:哪呢?

王智显得很开心,一般来说,问题越弱智,接受教育越高的人越回答不出来。当然,王智是情不自禁问出这样的问题。

另一个兄弟娄梯回答道:你们太笨了,这火车当然有规划,比如咱们这班的这条线,算是车比较多的,慢车开了多久后,再发一班快车。数学懂吗。

万和平问道:那咱们的车是三天到达,一天一班,还有一天就能到的快车,咱因为票价贵没有买,那一天就到的车也是一天一班,那按道理我们这一路已经有三台快车超过我们了,怎么一个都没看见?

有人说:可能是超了,但咱们没发现,比如晚上超的。

万和平说:那怎么可能,这就一条铁路。

娄梯说,可能在我们看不见的边上有一跟快车道。

万和平说:你以为这高速公路啊。

大家都觉得,有必要问问列车员。

列车员的回答是,神经病,我怎么知道。

带着疑惑,火车到了一个新站。大麦说,这站真新,以前都没见过。

王智说,咱们的孔雀要到没。按这时间快到了。

大麦说,这火车没准。刹车都要刹几公里,这哪有个谱。

王智问:这什么站?

大麦说:新站,叫和平镇。

王智笑道:万和平,你的镇到了。

万和平说:你的镇才到了。

大麦说:快下车,我的镇到了。狗娘的又改名了。这树我认识。我还刻过字。就是这没错。

这时候火车已经移动。

大麦招呼说,下车下车,快下。

王智折回过来说,门已经关了。

大家都还在收行李,万和平说,关键时刻,你跑的够快的。

大麦说,跳窗。不要背着行李跳,先把行李扔出去,再跳。

因为毕业行李太大,大家收拾折腾了将近一分钟,车还没开出站。

大麦说,扔。

大麦率先把自己的行李扔了出去。然后二十多包大行李都从窗口飞了出去。大麦说,和平你先跳,大家准备好跳。没事情,还没一米高。

和平从窗口探出,马上缩了回来。

大家问,怎么回事。

和平说,地势突变了。

大家探头一看,火车已经以每小时10公里的速度出站,但那站是半山上修建的,出了站落差回到了十多米。

万和平说,不能跳了,这就是跳楼了。

大家看着和平镇抽离出视线,惆怅万千。大麦说,没关系。这样正好,把行李都扔了,一切重新。别郁闷了,我们要想,这世上,此时此刻,肯定有比我们更郁闷的人。

此时,一老太走到大麦跟前,说,年轻人,我的行李被你们扔了。

大麦说:看,这就是更郁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