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曲一 许不起的承诺(第3/6页)

韦明伦很不屑一顾,"拉倒吧,不知道谁给谁做牛做马,我前辈子欠了你们,这辈子我已经给你们做牛做马了。"

"所以来世我就给你做啊。"杜长风死皮赖脸。韦明伦还是不依,杜长风就威胁,把话扯到了他的女友齐菲身上,"你的小齐菲可能对你还不了解吧,抽时间我好好跟她聊聊,你过去那些烂账她有权利知道的,彼此了解更透彻些,才有助于你们的感情稳固嘛。""Sam,我的大爷,你真是一个禽兽!"韦明伦大叫。

已经四月了,正是樱花烂漫的时节,钢琴学校所在的樱花大道一片绯红的云霞。每天舒曼都会抽空到钢琴学校看看,虽然并不久待,仍然会尽力指导学生练琴。周末的下午,学生们都放学后,韦明伦送舒曼回家,没有开车,沿着樱花大道步行,想借此试探她。

街上刮着微微的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樱花的花期很短,盛开两周就开始凋零了,遇上风就凋零得格外美,漫天都是粉白的花瓣雨,纷纷扬扬,远看像是下雪,步入其中才知是樱花雨,满地都是深深浅浅的粉红。

舒曼仰着面孔,迎着花雨,对韦明伦说:"真美啊,让我想起了在日本留学的日子,每年三四月,我和同学都会去公园赏樱……"

"我也会去,还有Sam,哪里有美景我们都不会错过的,"韦明伦停住脚步,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舒曼说,"有一年春天,Sam拉我去冲绳看樱花,我当时还纳闷,在日本哪里没樱花啊,非要去冲绳。后来才知道,他是想去看你……"

舒曼怔了下,停住了脚步。

"我们去的那天,冲绳满大街都是樱花雨,你学校的那条街更是,我和Sam就站在你学校对面的街上,一直等你出校门……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记得你穿了件粉紫色的毛衣,走在一群女孩子中间格外抢眼,满头满肩都落满樱花,你也是像现在这样仰着面孔,还用手去接,在花雨里蹦呀跳的,美极了。Sam拉着我一直尾随在你身后,他看得那么入迷,无论我跟他说什么,他都像是没听见,整个魂都飞你身上去了。那表情我到现在还记得!你毕业后没有回国,改道飞去了巴黎,他打听到你的航班,疯了似地赶去机场,结果晚了一步,飞机已经起飞了,他趴着候机厅玻璃窗号啕大哭,那是我仅有的一次见他哭……"

舒曼伫立风中,身子开始轻微地发抖,脸也格外的白。她穿的是件粉蓝色的针织连身裙,裹了条鹅黄色流苏大披巾,黑亮的长发披散着,落满花瓣,格外楚楚动人。就是身形单薄了些,瘦得厉害,站在风中几乎就要随风飘了去。韦明伦按住她瘦削的肩膀,目光恳切,渐渐步入正题:"小曼,我们都知道你经历过怎样的痛苦,但是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能不能让自己开心点呢?Sam这家伙有时候是很缠人,也很无赖,做什么都莽莽撞撞,容易冲动,但他对你的这份痴情,让我都自愧不如……可不可以给他一次机会,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的很心痛,看到Sam我也心痛!尽管大多数时候我觉得他跟禽兽无异,但他的心其实很柔软,试着去接受他,你会发现他这个禽兽还蛮可爱的,没有花言巧语,率性而真诚,从不掩藏自己的喜怒,他的内心世界有时候单纯得像个孩子,所以我常说他还没有进化……"

"达尔文,别说了!"舒曼打断他,低下头,自顾自坐到街边的长椅上,站了会儿她就已经体力不支了。韦明伦也坐下,等着她说话。他知道她肯定有话要说。

果然,沉思了片刻,她抬起了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没法给你想要的答案,我点不了这个头……达尔文,我不是傻子,也不是木头,心也不是石头做的,他对我所做的一切我不是没有感觉,但我没有……没有多少时间了,对他我不能说这些,但对你我可以说实话,我真的没多少时间了……"

"小曼,你该对自己有信心。"

"这不是信心的问题,是很残忍的事实,我每天……都大把大把地吃药,背着家人吃,不吃我就会倒下。人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能抱希望了,也不能让别人对我抱希望,否则只会害了人家。你说的那个'禽兽',他、他是个好人,他很不幸,饱受煎熬这么多年,看着他那个样子我也很不忍。但是没有办法,我无法给他许诺什么,我许不起,我怕我有一天若不在了,他会更痛苦,做人不能这么自私的……"

"没有这么严重的,舒曼……"韦明伦的声音有些发颤。

"比这更严重!因为活在回忆中的人是没有幸福可言的,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林然去世后我原本可以重新开始新生活,就是那些回忆让我痛不欲生,总觉得那些爱还在……其实这都是自欺欺人的,我活到现在才明白,我是自己把自己往坟墓里推。如果我当初能决然地抛开,重新面对生活,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你希望他重蹈我的覆辙吗?""你不懂他,舒曼!"韦明伦断不接受这样的定论,"你可能听他说过,他曾经养过两只天鹅,其中有一只叫'丫头',当时他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他把那只天鹅当做是你,寄托了无尽的思念和爱,后来'丫头'死了,他悲痛至今,一直到现在,他再也没有养过任何一只鹅。但他保留着'丫头'的照片,经常看着那些照片发呆,或者会站到池塘边发呆,那个样子,谁见了都心痛不已……舒曼,那还只是一只天鹅,你却是活生生的人,你对他意味着什么你自己也知道的,你觉得你拒绝他的爱,就可以让他得以解脱吗?你是这么认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