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奶罩

到底谁定的?到底谁管?凭什么呀?凭什么要喜欢你?凭什么?凭什么?”天开始热了。

北京的天气就是这样。冬天不很冷,却很长。某一天一开门,忽然发现花红了,柳绿了,春天了。然后就是风,便是沙,然后便开始热。北京的春天短得像冬眠过后的小熊打了个哈欠,打完便已经是夏天了。不过,春天的花刚谢,女孩的裙子就上身了,所以在人们的感觉中,天地间并未缺少些什么。

课还在上,语文课。

我累得不行,眼睛半睁半闭地歪在桌子上,半听半睡。昨天的麻将打得太辛苦了。

过去的一个小流氓卖内衣发了笔小财,请大家随便到他的窝去聚聚。聚在一起能干什么呢?

吃饭,麻将。

“奶罩。我说秋水你还念什么书呀?”自从他做起内衣生意,就开始管二筒叫奶罩,并说二筒是他的幸运张儿,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的。他还到地摊上买了一个岫玉的二筒,打了一个眼儿,戴在脖子上。后来,他发达了,美国“维多利亚秘密”的奶罩,有一半出自他的工厂。他眼睛一点五的视力,还是戴了个眼镜,说是像奶罩,脖子上还是挂了一个“二筒”,但是已经是老种玻璃地儿翡翠精雕的了。他还盖了两个小楼,连廊连接,远望仿佛奶罩。小楼前一个小池塘,仿香山眼睛湖。他女儿的英文名字叫维多利亚,从小立志要当乳腺外科大夫。大家都说,还好,他不是做马桶生意的。

“跟,奶罩,你们别打击秋水,咱们这堆人渣就剩这么一个还正经念书的了,得重点保护。”

“三条。”

“打三条是不是想骗二条吃,给你。秋水,以后要是想让人请你吃饭了,或是想抱姑娘了,就跟咱们说一声。”

“一万。你别自作多情了,秋水还要你帮忙找姑娘。”

“听说你的同桌是新一代绝色呀,你念书真的是想当陈景润呀?不能够吧?”旁边看牌的一个姑娘说,眼睛瞟着我。

“南风。好好打牌,话那么多,瞧我把你们的钱都赢光。”

“月经(红中)。听说你同桌的妈妈就是老流氓孔建国常挂在嘴边上的那个人呢。”

“跟,月经。秋水心术就没正过。”

“七筒。老流氓孔建国早讲过,秋水的心术正不了。”

“吃,六筒。你们有完没完?”

“三万。给你吃,你还抱怨。”

那三个家伙都带了姑娘去,坐在他们后面用胸脯轻轻煨着他们。也娘的怪了,贩内衣的一上听,喊一声:“我要自提了。”摸牌前手先狠狠地捏搓一下煨在他身后的姑娘的手,一抓准是想要的牌。

“不行了,大赤包不过连了十二把庄,这都连了六把了。姑奶奶帮兄弟个忙,姑奶奶的手太壮了,拿着钱,去买箱啤酒,离开你那个奶罩贩子哥哥一阵子,多谢多谢。你要是老让他这么先摸你的手,接着就摸和牌的张儿,我们只好假装上厕所去了……”

北京白牌啤酒买来,一人一瓶,对着嘴喝。原来输的两个人渐渐缓上来,我还是输着。

“秋水,最近是不是情场太得意了?否则赌场上怎么会这个样子。怎么样,抱上去感觉好不好?有没有搞定?有没有一针见血?”

“你们算了吧,我连手都还没碰过呢。你们不知道别人还不知道我,这么大了,除了自提还是个童男子呢。”

“永远是处女。和她们一样。”内衣贩子指了指看牌的三个女的。

“那我们今天晚上就一起把你变成处女,永远的处女。”三个女的和着声,恶狠狠地说。

三瓶啤酒下肚,我觉得稍稍有点晕。另外三个人还在“凶杀色情”地胡说八道着。或许自己真是不行了,连“酒色”都不行了,还有什么行的呀?真是对不住老流氓孔建国的教诲。

回家的时候,肚子里已经灌了六瓶啤酒了,感觉上头比平时大了很多。

人的脊柱里有盏灯,一杯“二锅头”沿着脊背下去到脊柱的一半,那是人的真魂儿所在的地方,一团火焰就燃烧起来了。啤酒要柔的多,要几瓶,时间要更长,灯也点不了太亮,飘摇着,就像一盏破油灯。油灯里的世界与白天里的不一样,与无光的黑夜里的也不一样。世界更加真实而美丽。

天已经有点发白,月亮仿佛一块被啃了一大口的烧饼,剩在树梢。

“大概快早上五点了吧。”天是有点亮了,我从楼下依稀望见朱裳家的阳台上白地粉花的内裤飘摇。

“我没怕过什么人,也没信过什么。但我相信我将来会富,会成为一个有钱人。是不是男人就不该真的爱上什么人?就该搂完抱完心里什么也不剩?这样才能睡得着,吃得香,说起话来才能不顾忌,干起事来才能特玩命,才特别特别地像个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