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册 第三十七章 弑兄夺位(第4/5页)

“我的手又哪里还是干净的?”我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指,小声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若不想说可以不回答。”

“你问吧。”

“赵孟礼是你杀的吗?”我抬头望着他,踌躇了半天,终于问出了这个一直萦绕在我心头的问题。

无恤微微地点了点头,他面容淡然,镇定,墨玉般的眼眸里没有一丝闪躲。

我以为他会拒绝,会隐瞒,会迟疑,却没料到他回答得这么直接。

“你为什么不否认?我其实根本没有证据。”

“我的确不想让你知道,可你问了,我便不能再瞒你。”无恤宽厚的手掌带着炙热的温度,我握着这双手,心里却始终无法相信就是它们在暗处翻云覆雨。在晋阳城时,我看到了鹞鹰脚上的密函——“药而坠,亡。”当时我只猜他暗中杀了一个人,却不知杀的是谁、为何而杀,但今日,当郤理说赵孟礼坐着马车摔下山沟时,我立马就想到了那封密函。

“你派人给他的马下了药?就跟当年他给伯鲁的马喂了毒蘑菇一样?”我问。

“毒蘑菇的事是尹铎告诉你的?”

“嗯。红云儿,你为什么要杀他?是想为伯鲁报仇吗?”

“不,阿拾,你别把我想得那么好。当年,我为了替兄长守住世子之位做了很多无法启齿的事。如今,我既然自己要争那个位置,自然也不会心慈手软。平邑在晋北,城虽小,但临水靠山,易守难攻,而且再往北便是盛产良驹的代国。卿父这些年有意要往北方拓地,平邑可以说是最好的据点。大哥他弑杀世子,却还得了一个秣马厉兵的好地方,留着他终究是个祸害。”

“可万一被卿相发现是你杀了赵孟礼,这又如何是好?”

“四哥想要世子的位置想疯了,他派了然女在我身边,又派了两个武士跟着大哥去了平邑,六弟身边、卿父身边也都有他的人。既然他苦心安排了那么多,那这个罪就由他去顶吧。”

“他安排了哪些人,你早就知道了?”我想起赵季廷刚回新绛那会儿,又送芳荼又送良驹,绞尽脑汁想要爬到世子的位置上去。没想到,他辛辛苦苦的设计和安排,最终却变成了自己的绞索。

“司怪四卫已经去了平邑,之后几日,四哥安排的那些人都会一个个被逮出来。他安排在别处的人且不去说,他实不该在卿父身边安插眼线,那会要了他的命。”

我看着无恤嘴角那抹冷冷的笑意,心里一阵唏嘘,赵季廷是正妻所出的嫡子,赵无恤是割草喂马的小奴,一个立在云端上的人如何能看清地上的一只蚂蚁?他赵季廷以为赵无恤只不过是只刚出蛋壳的雏鸟,因晋阳城之事才得了赵鞅一点点赏识。可他哪里能料想,这个被他瞧不起的庶子早已经暗暗地长成了一只噬人的猛虎,他只要露出一点点破绽,就会被它连血带骨地吞掉。即便到了今天,赵季廷也未必知道是无恤在他背后动了手脚,这才是我眼前这个男人的可怕之处。

我久久不语,无恤手掌一抬把我的脸捧了起来:“阿拾,我不想骗你,却也不想让你怕了我。我赵无恤不是个好人,却想在你心里做个好人。”

在我心里做个好人?

他杀了赵孟礼,嫁祸赵季廷,这两个人都是他同父异母的至亲兄弟,于礼于法他都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可我会埋怨他不是个“好人”吗?不,即便知道了这些,在我心里,他还是那个懂我怜我的“张孟谈”、护我爱我的红云儿,难道这就是女人的私心?

“你为什么不说话?”无恤看着我,眉头越蹙越紧,在谈及那些腥风血雨的阴谋时,他一脸淡然,可如今却满脸焦急。

“红云儿,对不起,我想……我也许……”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眼睛,双手轻轻地扶上他的胸膛,就在他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听我说话时,我一把扯开了他的衣襟。赤裸的胸膛上缠着一大片厚厚的白绢,左肩离胸口不到三寸的地方有一块碗大的殷红血渍。我抚上那鲜红的印记,指尖温热濡湿的触感让我的鼻头猛地一酸:“你是想让我知道你到底有多能忍吗?你能告诉我你杀了自己的亲兄弟,却不能告诉我你受了重伤吗?”

“唉,终归瞒不过你。”无恤苦笑一声拉起自己的衣服,“我是不想让你担心才不愿告诉你的,伤口不深,血流得多了点儿而已,过两天就好了。”

“伤口不深?你还想要我拆开来看吗?!”我看着他的脸,又气又恼。

“好好好,算我服了你。”他抓着我的手,无奈道,“卿父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人,我既然走了这一步,就要走得真一些、险一些。伤口是有点儿深,但是真的上过药了,过些日子会好的。对了,你刚刚说给兄长送了药,他今日可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