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各自的路(第2/8页)

伊春一把放开他,抬脚便要冲出去,她不是个擅长讲理的人,她向来擅长动手。

晏于非尚未来得及阻拦她,眼见她跑出几步,然后歪歪倒倒地摔了下去,说到底她的伤还没好,方才只是硬撑罢了。

“我……我要去找晏于道!”她脸色发绿,蜷缩在地上喃喃说着。

“葛姑娘保重,只当为了与舒隽重逢吧。”晏于非伸手想扶,不知为何又缩回来,径自走出去将门关上了。她瑟瑟发抖的模样也被关在门内。

晏于非神色凝重地背着手,朝斜对面树顶望了一眼,立即有属下自隐蔽处奔出跪在脚边等候命令。

“……去找三少爷,他不是一直想对付扬州一带的水鬼么,这次便派他去了,不成功不许回来。”

无论如何,还是把晏于道暂时调离晏门为上。

到了中午,一直黑着脸的殷三叔终于主动出现了,他勉强压抑着满腹不满,沉声道:“少爷的计谋自然是好的,属下目光短浅,只是不明白少爷要拿那女子如何?”

这个问题晏于非已经问过自己无数遍,始终没有答案。他长叹一声,将狼毫放在笔架上,长袖下是一幅画,墨迹犹新,画的是秋菊数朵,用色严谨,秀雅高洁。

他声音很轻:“殷三叔,从小晏门里很多人都夸我有才干,和死去的小叔很像。所以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自己就是他,我和他已经分不出彼此了。”

殷三叔一时没想到他突发这种感慨,温言道:“少爷与小门主才干相当是好事啊。”

晏于非笑了笑:“连你也这么说,可见我一生也逃脱不了小叔的阴影。”

殷三叔有些急:“少爷何出此言……!”

晏于非拦住他后面的话,淡道:“所以我才不想做第二个小叔,晏于非是晏于非,与晏小门主并不一样。他能做的事,我也能做;他不能做到的事,我一样能做。他是最好的猎人,死在最强悍的苍鹰爪下,我却不同,我不会死……殷三叔,我不会死,再也不会受一点伤。”

“少爷……”殷三叔默然。

“殷三叔不用担心我。”他又笑了笑,取笔将秋菊勾勒出阴影来,“你什么也不用担心。”

真的不用担心吗?殷三叔深深看着他,如果不用担心,为什么你眼中神采与平日不同?为什么……你看上去全无平日的稳重冷淡?

葛伊春,不过为了这个女人,断一只手还不够?她究竟算什么东西!值得被这样看重!

“少爷,不过是个女人。”殷三叔冷冷说,“她只是个女人,少爷从小自律,少近女色,遇到个特别点的难免慌乱。少爷若是喜欢她,也是这等江湖女子的福气,今晚我便让人抬她去少爷房里!”

晏于非愣了半晌,忽然失笑,反手将案上画纸一把揉烂,低声道:“你不明白我,殷三叔,你从来也没了解我……”

这复杂而纠结的思绪,岂是简单的色欲所能概括。

她若是桀骜的鹰,他便是锐利的猎手;她若是无所拘束的云,他便要做一阵狂风;她若是自在绽放山野间的花朵,他便要做那个摘花人。

无关男女,只是征服。小叔没有做到的事,他未必做不到。不会了,他再也不会被小叔的阴影蒙蔽遮盖,他是他,他有自己的方式。

葛伊春,断了他右手的人,唯一能让晏二少记在心底的影子。

我若要你活,你便必须活着。你若是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伊春的伤向来好得快,没几天就开始活蹦乱跳。在第十七次伤了守门属下企图逃逸未果之后,小屋的门窗前一夜之间被装了手指粗细的铁条,她硬生生地被晏于非软禁起来。

开始几天,她闹得非常凶,殷三叔甚至难得用上了“母老虎”的称呼给她,除了门窗的铁条她没办法掰断,屋里能砸的,能摔的,能踩的,已经被她弄得不成样子。好好一张床,硬是被她一上午拆成了碎木片,吓得看守人瞠目结舌。

下午晏于非慢悠悠地来了,既不发火也不皱眉,隔着铁窗见她在屋里走来走去,左手还吊在胸口不能动,右手却抓了三四根碎木头往地上砸,真像不安分的老虎,他难免有发笑的冲动。

“放我出去!”伊春一见他,立即扑了上去,属下们虽然明知她扑不出来,但各自曾经或现在见识了她身手的,都不由心慌,下意识地将晏于非挡在后面。

晏于非说:“葛姑娘重伤未愈,为了自己身体好,还是多注意休息。”

“晏于非!”伊春忍不住大吼,她从未如此讨厌过一个人,即使以前知晓墨云卿背叛师门,要将她与杨慎逼上互斗的死地,她也未曾强烈地恨过他。“你若要软禁我,最好小心些关我一辈子,否则我出来必取你项上人头!”

这话说得极狠,跟在后面的殷三叔登时大皱眉头,肚子里又开始唧唧歪歪少爷和葛伊春的事,恨不能自作主张把她杀掉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