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之吻

就这么短短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算被挟持,也弄不了多远。

伊春四处张望一番,忽见园门前地下斜斜钉了一根细细的针,针头指着储樱园内。

那是晏于非常用的暗器。

她直接冲进了园子。

储樱园里种了无数樱花树,此时正值盛开季节,如烟如霞,晃得人眼花缭乱。

传说这园子本是某豪富人家的后院,后来家道败落,便将园子专卖旁人,几经转手,如今却成了一块公众之地。园内另有商家酒楼茶舍各自经营,互不相扰。但由于价钱昂贵,纵然是樱花盛开的时节,也鲜少有人进来败家。

伊春很快就在繁华的樱林里迷路了,迷的一塌糊涂完全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胡乱绕了几圈,忽又在一棵树下见到了一片撕碎的衣角,捡起来摸摸,是粗布的。那颜色质地与杨慎穿在身上的衣物并无二样,那孩子一向心地慎密,应当是给她留记号。

果然左右再看看,在另一棵树下也找到了一片碎布。

伊春心头一松,顺着杨慎的记号一直朝前飞奔,不一刻忽觉眼前豁然开朗,竟是出了樱林,对面是一个极小的凸起土坡子。

坡上建着一座竹楼,晏于非身上的象牙白外袍很是显眼,就靠在窗边。他看上去倒没什么异样神色,一手扶着下巴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忽然看到伊春朝他挥手,他不由一动,反而把脑袋别过去了。

伊春愣了一下,左右看看,确定这里应当是园子里的某间茶舍,因为还有三三两两的游人在附近赏樱,竹楼下更摆了桌椅,供人休憩喝茶。

她解下斗笠,直接推门走进茶舍,热心的伙计上来招呼,她说:“我要上二楼。”

伙计很是为难:“姑娘,二楼被人包下了,委屈你在一楼坐会儿,好么?”

她像是没听见,抬脚便冲上楼,伙计急得大叫几声,只听楼上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像是要把纤细的竹楼给踩塌了似的,猛然停在楼梯口。

伊春抬头一看,心里顿时打个突,犹豫着停了下来。

楼梯口站着一个铁塔似的壮汉,不,称为巨人或许更合适些。

天气还没完全转热,他却只穿了一条薄裤,裸露出来的上身肌肉贲张,犹如铁块一般甚是可怖。

伊春估摸着四个自己还未必能抵得上人家一个,眼看那人手里提着一把巨斧,作势要砍过来,好女不吃眼前亏,赶紧逃命是要紧。

她窜下楼梯,一阵风似的跑出茶舍,隐约听见楼上有个冰冷的声音说了一句:“是那个丫头?把她杀了。”

沉重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伊春惊得头发都要竖起来,勉强回头一看,那个巨人果然提着斧头来追她。他人生得高大笨重,跑起来却十分快,伊春觉着自己就是一只小鸡,很快便要被老鹰抓走吃掉。

她在樱花林里左右乱窜,仗着身体小巧轻便,那巨人一时也无可奈何,只能紧紧追在后面。

伊春终于明白为什么其他三人一瞬间就不见了,要是被这壮汉抓住,估计再来十个也对付不了,通通被他打晕拖走。

眼瞅前面有一株特别高大的樱花树,她像猫一样刺溜一下便窜了上去,抱住最高的枝干,把身体藏在樱花里,动也不敢动。

沉重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了,她屏住呼吸,眼睛瞪得溜圆,浑身绷得发疼。

树下忽然传来一阵莺声燕语,应当是普通游人在树下歇息玩赏。

伊春稍稍探出脑袋,打算提醒他们先逃命,被那巨人推一把或者砍一斧子,可不是好玩的。

却见树下摆了一张躺椅,上面还铺着柔软的锦垫。锦垫上半躺半睡一个穿浅紫色长袍的年轻男子,色如美玉,神色纯善,正是许久不见的舒隽。

躺椅周围还围着一圈姑娘,嘻嘻哈哈七嘴八舌地和他说话。

“舒公子说话好生风趣。对了,你还没说自己家住何方呢?”

某个圆脸姑娘略带娇羞地问他。

舒隽闭着眼睛,声音淡淡的:“问了家住何方,是不是就打算问有没有娶妻?问了娶没娶妻,大约就是要问我年纪多大。问了年纪再问父母高堂,最后是不是打算问我家里到底有多少钱啊?你们烦不烦。”

很明显,他正处于不耐烦的状态,而且是很不耐烦。可惜那张脸生得又温柔又善良,明明是很烦躁的神情,可看在别人眼里却是害羞又容忍的,于是大家都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叽叽喳喳又笑开了。

“舒公子是在这里等人,这么久那人还没来,莫不是某位高傲的姑娘家?”

纯真热情的姑娘们看不出脸色,还在问。

舒隽冷道:“关你什么事,你们烦死了,都走远些!”

大家认定他是在害羞,笑得更欢乐。

“想必是国色天香的美人,不然怎敢让公子这样的人等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