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跨西伯利亚铁路小贩(第2/3页)

两站之间,蒙古人就喝酒睡觉。火车外面,银色的桦树单调地滑过。

这就是跨西伯利亚铁路的奇怪命运。一百年前,在俄罗斯帝国雄心壮志的高峰期,它作为对抗中国的一道防线被修建起来。而现在,它已成为商品供应线,让被历史打败的贫穷俄罗斯人能穿上中国服装。现今,跨西伯利亚铁路的人也不再是欧洲的公爵、间谍、将军和冒险家,而是成吉思汗的后裔。他们不是作为征服者而是作为小贩在祖先曾经征服的土地上旅行。

每天早上醒来,窗外都是无边的针叶林,桌上的报纸上散发着与整个车厢一样的羊肉饺子味。“这种食物方便保存,至少一周不会变质。”我的商人伙伴说。他告诉我,在乌兰巴托,到10月底,每个家庭都会购买一整头牛,剥皮后晾晒在门廊。天气变冷,肉就会冻结。到了冬天,他们一次切一点地吃。他们也会这样处理羊肉。

附近车厢的乘客中有一位美丽的女士,她曾是一名采矿工程师,现在被迫以买卖皮夹克为生;另一个是学法国文学的学生,他带着一堆人字拖、运动服和夹克。通常都是女士的哥哥来干这活儿,但他们的祖父用石头占卜,看到这次旅行不利于他,所以家里人让她来顶替。每个蒙古人只须在商品上投入差不多一千美元,就能带约三千美元回到乌兰巴托。他们能轻易地从中国进货,并且进入俄罗斯不需要签证,所以能从中获利。

在马林斯克,负责人弗拉基米尔告诉我要锁上包间门和车厢门,因为这是黑手党和歹徒控制的车站。

“斯科尔卡?斯科尔卡?”当火车驶入叶卡捷琳堡的车站,夜色中模糊的人群大声喊叫着。这是沙皇和他的家人被布尔什维克屠杀的地方。“多少钱?多少钱?”有人大声回应,连自己要买的东西都没看到。一些钱和塑料袋在黑暗中易手。我的蒙古伙伴借此机会摆脱了一些不匹配的鞋子和一件带有大油渍的雨衣。

旅程过半,我才意识到我不是火车上唯一的欧洲人。最后一个包间有一个年轻的法国人和他的新娘,一位来自中非共和国的漂亮姑娘。在另一个豪华车厢中,有一位保加利亚外交官和一位七十四岁的优雅巴黎绅士,后来我知道他是一名建筑师。他在蒙古度过了两个星期。“对佛教感兴趣吗?”我问道。是,也不是,他告诉我。他的妻子是一位著名的“先知”。她最近瘫痪了,所以让他来重新获取神力;她说,这种力量在蒙古。她正是利用这种力量让人恢复健康。

“她并没有声称可以治愈癌症,虽然她在某些病例中取得了成功,但对精神疾病治疗效果特别好。”建筑师说。关于他的妻子的讨论持续了至少两个小时。她采取的方法是让患者先画一棵树(因为树是生命的象征,他说),再画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说,我们每个人都受到七层皮肤的保护,其中一些是发光的。他兴高采烈地描述他与妻子最后一次去的地方,所谓的法国“高地”,那里发生了特别灵异的事情。她也是去吸收能量的。那么这一次,我遇到他也是偶然?

这个男人热情友好,当我告诉他我在火车上的原因时,我感到更加放松。他说我一定要去巴黎见他的妻子,然后递给我他的名片。我在口袋中放了两天。一天下午,当我看着窗外不间断的单调白桦树,我突然意识到,我的余生可能会在从一个地方转到另一个地方寻找占卜师和先知中度过。总有一个可能是最好的,当然总是下一个。我让风吹走了手上的名片。看着它随风而逝,我觉得我已经重申了我的自由选择权。我还决定不去保加利亚寻找万加,也不去莫斯科拜访任何占卜师。

到了另一站,更大规模的人群包围了火车。这是普通工作日的早晨,但是整个城镇,包括应该在学校的孩子和应该在工厂的工人似乎都在站台上。喧闹声震耳欲聋,交易风生水起。当火车再次开始移动时,一位绝望的老太太哭了,徒劳地敲打刚刚关闭的门。她尖叫道她已付钱,但没有拿到她的运动服。蒙古人说他们已经给了她,但是一个小偷从她的手中抢走了。他们无能为力。

人群在离开的火车后面追赶,扬起一团灰尘遮蔽了车站。“非洲!非洲!”弗拉基米尔说,“俄罗斯历史悠久,但制度,制度不好。”他笑了。随着火车加速,我看到那位老太太沮丧地重新调整了头上的头巾,消失在尘土飞扬的人群中。

在巴拉宾斯克,我自己也被买卖潮影响。我向那个蒙古人要了一件雨衣。我应该卖多少钱呢?二万卢布。我站了几分钟,向群众大喊那个价格,他们来了,考虑一会儿后又跑开了。然后一个年轻人把两张一万卢布的钞票塞进我的手里,我把雨衣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