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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霜假装吃面,不敢发出咀嚼的声音,含着面条慢慢咽,跟吃药一样。

接通了,手机免提,清晰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您查证后再拨。”刘十三大惊失色,反复确认,号码并未背错,脑海中的字条无比清晰,数字个个都对,再拨一遍。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您查证后再拨。”

刘十三傻眼了。程霜见没戏唱,不再假装吃面,而是真的吃面,吃得呼噜呼噜,边吃边热情猜测:“两种可能,一、她注销了号码。二、给你的是假号码。”

“不可能。”刘十三喃喃自语。

程霜放下筷子,满足地说:“事到如今,你还有一个办法。”

刘十三失魂落魄:“什么办法?”

程霜双手往后脑一枕,舒适地靠着船舷,半躺,笑嘻嘻地说:“再找一个啊。”

刘十三下意识地刚要说,到哪里去找,话咽了回去。望着面前美丽的女孩,微微扬起的嘴角,跷着个二郎腿,他怔怔地想起,收到过两张字条。

它们夹在笔记本最后的空白页,像夹在时光的罅隙,人们随口说的一些话,跌落墙角,风吹不走,阳光烧不掉,独自沉眠。

十几年前的一张写着:

喂!

我开学了。

要是我能活下去,就做你女朋友。

够义气吧?

两年前的一张写着:

喂!

这次不算。

要是我还能活着,活到再见面,上次说的才算。

她活下来了。

刘十三无法得知,活着对她来说,有多艰难。从七月云边镇再见面,关于这两张字条,两人有默契地从来不提。刘十三偶尔想起,那程霜呢,她是否偶尔也会想起自己开过的玩笑?

两张字条平躺页面之间,和刘十三千千万万的人生目标一起,穿越晨光暮色,没有一个字丢失。

今天走神太多次了。刘十三半天不作声,程霜莫名其妙怒气勃发,把酒瓶一蹾:“继续,不信弄不死你。”

刘十三彻底丧失气势,颤颤巍巍出剪刀,怯怯地递出去,程霜的拳头已经怼到鼻子底下,干净利落,赢了。刘十三硬着头皮:“我选真心话。”

程霜冷笑一声:“好,做女朋友的话,我跟牡丹,你选谁?”

这个问题如晴天霹雳,炸得刘十三魂飞魄散。毫无逻辑,不可理喻。她今晚怎么了,也没喝多少啊,趁着月黑风高,咄咄逼人,杀人不见血。

刘十三老实回答:“牡丹。”

程霜眉毛倒竖,气得点头,小脑袋一下一下点着:“继续,石头剪刀布!”

刘十三的布迎来杀气腾腾的剪刀。

程霜一脚踏上船舷,居高临下,威风凛凛指着他:“第二个问题,做女朋友的话,我跟牡丹,你选谁?”

刘十三眼睛一闭:“牡丹。”

程霜牙齿咬得咯吱响,捏起了指关节。

“糟了!”球球叫起来。

刘十三心想,小孩子真迟钝,船上要发生殴打事件,当然糟了。

球球紧接着又喊:“扎心了老铁,船漏水了!”

刘十三低头一看,鞋子湿透,船果然在漏水,之前还以为是自己的冷汗。他本能地跳起来,脱下短袖去堵缺口,程霜一脚把他踹开:“漏就漏,现在你回答我第三个问题,要是答错了,就跟船一起沉下去吧!”

刘十三不敢置信,满脸震惊地看着程霜。程霜怒目相对,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两人情绪都很激烈,球球也在激烈地捞面。

都这时候了,她还捞什么面。刘十三绝望地想。

球球捞起面,递给程霜。程霜一边瞪他,一边吃面,而船在汩汩漏水,快漫到脚脖子了。

刘十三认命地说:“你问你问。”

程霜冷冷地说:“第三个问题,做女朋友的话,我跟牡丹,你选谁?”问完吃了口面,警告地斜眼看他,补了句:“说过了,答错了,你就跟船一起沉下去吧。”

刘十三看着脚下的水,缺口咕嘟嘟冒泡泡,几乎要成喷泉,小船下沉的趋势越来越明显。他还有空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小船装满了水,月亮也会倒映在里面吗?

水终于漫过脚脖子,程霜悠悠叹了口气,说:“算了,不逼你,你选我,我也没什么自豪的。拉倒,呸,吃面吧。”

刘十三缩缩脖子,忍不住小声问:“水漏成这样,估计船快沉了,还吃面?”

程霜和球球不屑地丢他一个白眼,说:“大不了游回去,你激动什么?”

刘十三沉默一会儿,缓缓说:“我不会游泳。”

十秒钟后,小船开足马力,疯狂向水岸冲去。遗憾的是,露出水面的船体越冲越低,伴随马达声,还有刘十三的哀号,和程霜母女无力的安慰。

“救命啊!”

“爸爸别怕,船上有救生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