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累 第三十九章诛文曲(第2/5页)

周翡全神贯注地摸索着九把钥匙齿上细微的差别,飞快地将数把锁扣一一对上,直到七把钥匙都对已经卡入锁扣,楚天权不知察觉到了什么,话才说了一半,突然飞身而起,猝不及防地向谢允发难。

周翡只觉手中天门锁狠狠一震,整个人被扯了个踉跄,要不是七把钥匙已经牢牢地卡入锁扣,险些脱了手。

而谢允和楚天权已经短兵相接。

这两人掌风交接处威力非同小可,几乎叫人喘不上气来,楚天权给人的压力居然比当日华容的沈天枢还大得多。他那手白嫩如少女,连一丝褶子都看不见,手背上血管仿佛画上去的,指甲泛着冷冷的金属光,圆融地划了半圈,抓向一侧的周翡。

周翡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回手便要去拉别在腰间的望春山,谢允却倏地横过一掌,当空卡住楚天权虎口,往下一压,脚下错了半步,一推一侧身,便将周翡往身后拽去。两人出招全都既不快又不花哨,乍一看,简直像两个书生晨练推手,搭的都是架子,而且彼此一触即放,几乎没有烟火气。可你来我往才不过四五招,却生生将周翡看出了一身冷汗。

她见过寇丹诡谲、郑罗生狡诈、沈天枢强悍——却都不及眼前这白白胖胖的老太监。

楚天权和谢允过招时就好像在下一盘步步杀机的棋,所有的较量都好似无声无息、又于幽微处无所不在,只要谁稍微松懈一点,连周围划过的细小微风都能要命,相比起来,她那日于四十八寨上自以为领悟的无常不周风,简直粗陋得像是孩子的玩意。

当人尚未入山,望向远方春山脉脉,只会觉得山峰绵延,温柔如美人脊背,道虽长,却并不阻,前路俱在掉下,轻易便能抵达。可是只有漫长的跋涉后,先经历过“望山跑死马”的煎熬,再抵达山脚下的人,才得以窥见高峰千仞入云真容。

有些人会绝望,甚至会生出此生至此、再难一步的颓丧。

有那么一瞬间,在周翡心里,她分明已经自成体系的破雪刀九式忽然分崩离析,退化成了干巴巴的把式。她只好逼迫自己从这场前所未见的较量中回过神来,全副精神集中在天门锁上。只剩两把钥匙,可每每她刚把要是对准锁扣,楚天权便会卑鄙无耻地故意卖破绽给谢允,同时冲她的方向来个“围魏救赵”,谢允不可能豁出周翡去,只能回护,又必然会被天门锁掣肘,而且打断周翡开锁的动作,三个人就此局面,诡异的僵持住了。

黄历上大约说了,今日不宜动锁,动了就要打不开。

楚天权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我道是何方神圣,原来是推云掌。”

谢允这有史以来最贫嘴的王爷此时已经无暇开口,他手上稀里哗啦乱响的天门锁链声音越来越脆,因为寒气已经难以压抑地外放,寒铁都给冻得脆了一些,简直不知他这肉体凡胎是怎么撑下来的。

楚天权再一次打断想要开锁的周翡,他也并不轻松,气息略显粗重,却依然勉强提气对谢允说道:“都说推云掌风华绝代,我看却是蠢人的功夫,殿下,你的老师误了你,教了你一身妇人之仁。你用这种柔弱的功夫和借来的内力与我斗吗?”

“不劳……”谢允一把隔开他拍向周翡头顶的一掌,手心中飞快的凝聚出寒霜来,他一咬牙,将剩下两个字挤了出来,“费心。”

楚天权笑道:“哎呀,还是个痴情种子。”

说话间,楚天权倏地运力于臂,往下一别,谢允手腕竟响了一声。随着透骨青发作得越来越厉害,他着实难以耐住久战,额角露出冷汗,又飞快地凝成一层细霜。

周翡花了两柱香的时间没打开一把锁,反而要叫谢允束手束脚地保护她,有生以来,几时这样窝囊过?她心里窝的火越来越大,居然将方才短暂的迷茫和混乱烧成了一把灰,忽然将天门锁扔下,喝道:“闪开!”

谢允和楚天权正都无暇他顾,谢允再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破雪刀劈山撼海一般地从他身后冒出来,直接递到了楚天权面前,那刀光极烈,隐约有些李瑾容的“无匹”之意。天门锁的铁链绷直,谢允不得已侧身半步,他顺势滑出一步,借着楚天权一时松懈时脱身而出。

那楚天权倏地伸出两指,极其刁钻地夹向望春山刀身。

谁知周翡的刀竟在一瞬间突然加速,凭空变招,擦过楚天权的指尖,刀尖如吐信的毒蛇逼近楚天权双目之间——这是纪云沉的缠丝。

楚天权倏地偏头一避:“破雪刀?有点意思。”

周翡的刀是破雪刀的魂魄,但她见什么学什么,久而久之,皮肉里掺杂了好多别人的东西,除非她偶尔正经八百地使出标准的破雪九式,否则时常叫人颇为疑惑,看不出她的路数。然而尽管她方才所用,都不是标准的破雪刀法,却还是刚一动手便被楚天权一口道破来路,可见这老太监功夫之深堪称大家,着实令人骇然。如果他不是臭名昭著的北斗,说不定已经摸到了宗师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