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第5/6页)

田丹扭头看到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问:“这几天都是您陪着我?”

“白天是我和缨子,晚上徐天睡东厢房。”

田丹听后点了点头,朝刀美兰笑了笑。她总在想着北平,想着徐天,如今自己也是被牵挂、被照顾着。刀美兰握着她的手叮嘱:“去北池子当心一点,北平现在还是国民党的……老天有眼,还好你活回来了,不然我们的罪过就大了,十辈子也还不清。好人有好报,坏人有恶报,外面都说共产党一来以前什么都不作数了,从头开始。金海在狱里只要待到共产党进城,你和上面说说,他不算有功也不能有罪过吧?本来要走,一通折腾下来坏事变好事……”田丹微笑着听刀美兰絮叨,她反握住刀美兰的手,无声地安慰她。

“刀阿姨,冯青波怎么死在广济寺?”田丹突然问道。

“徐天没跟你说?”

田丹说:“我没听清楚。”

“他非要来看看你死没死,让铁林杀了。”

田丹一愣:“看我死没死?”

刀美兰知道田丹和冯青波的过往,得知自己说多了,赶忙掩饰着把一个发卡别到田丹的头发上说:“不说了。”

“刀阿姨,以后我也是要知道的。”田丹眼神恳切。

刀美兰心里为难,想了想,索性全部说出来:“那天晚上他们把你放在司法处冷库,第二天要拿走火化……”

刀美兰的声音越来越弱,停了一下,把眼泪生生憋回去,接着说:“小朵坟都立了,你人在医院,结果把她火化了。”

田丹看着眼前的刀美兰,刀美兰在忍着不哭,田丹却哭了。她不只是小朵的母亲,徐天的刀姨,金海的爱人,不只是自己为之奋斗,甚至可以为之牺牲的民众,更是在危难时,自己可以牢牢抓紧的一个衣角。

田丹的泪把刀美兰的心里话激了出来:“田丹,以后刀阿姨就把你当闺女了。”

小朵替自己被火化,田丹心痛难当,她剥夺了一个苦难的小姑娘死后的尊严,剥夺了一个母亲的念想,她颤声问道:“她的骨灰呢?”

“在院子里……本来和你爸放在一起。”

田丹忍着泪,轻轻说了声:“拿进来吧。”

刀美兰起身开门,门外的石桌上除了几片树叶什么都没有,刀美兰往院门去,拉了下门,轻轻叹了口气。

沈世昌的车停在一个铺子门口,长根转头跟沈世昌说:“先生,鱼铺在前面,路窄过不去了,我去买回来。”

长根下车,沈世昌降下车窗,看着街上来往的人。一辆空的人力车停到小汽车边,车夫勾着脑袋看沈世昌问:“是槐花胡同8号的沈先生吧?”见沈世昌一脸诧异,车夫继续说,“杀共产党的事别瞒了。”车夫说完便离开,将车拉到不远处停着。

沈世昌紧锁眉头,快速升起车窗。刚才的车夫是什么意思?片刻之后,沈世昌还是下了车,往与他说话的车夫走去。车夫面无表情地看着沈世昌走过来。

沈世昌严厉地问:“你是什么人?”边上另一个车夫接话说:“解放军要进城了,瞒不住。”

沈世昌扭头看着这个车夫,心里更加忐忑。此时,过来一个客人坐上车说去天桥,车夫拉起人力车离去。

旁边的车夫笑着问沈世昌:“沈先生坐车吗?”另一个车夫说:“他有小汽车威风着呢,用不着我们。”

沈世昌僵着,似乎半条街的人都对他心底的那些秘密都心知肚明,他耳边隆隆作响,旋即整个世界又得悄无声息。他似乎看到了星星点点的车夫逐渐连成一片向自己围过来,自己就像一个裸体雕塑,被众人撕碎,整个世界也随之崩塌。沈世昌打了个寒战,向小汽车走去。长根拎着一条鱼,站在车边,看沈世昌脸色不对,关心地问:“先生?”

“回家。”沈世昌感到彻骨的寒意。

监狱外,大缨子固执地抱和燕三站在大门口。燕三劝大缨子回去,大缨子说:“都两天了,今儿见不着我哥不走。”

此时铁林的吉普车开过来,监狱小门打开又关上,大铁门缓缓开启。

“铁林。”大缨子冲铁林喊。

铁林没下车,从车窗口看大缨子问:“你来干啥?”

“看我哥,他们不让进。”

铁林又看燕三说:“你呢?”

“陪缨子。”铁林想说什么又没说,踩油门将车开进监狱。缨子也要往里进,二勇和狱警拦着不让进。

大缨子看着二勇,恨恨地数落:“我是金缨,金海是我哥哥,又不是不认识我,你们这帮白眼狼!”

二勇一脸尴尬。大门重新合上,铁林和两个特务通过门禁,铁林问二勇:“华子呢?”

“在里面……二哥,缨子在外头站一天了,要不要让她看一眼老大?”

铁林想了下,看了看二勇,说:“带楼上去,那男的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