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终还是绿篱心软看不下去了,小心地问我:“娘娘……不会打……那个……什么了吧?”

我停手,果然见杨严只低着头没了动静,心里也是悚然一惊,吓,报复是正当的,搞出人命来可就成了报复过当了。

正惊疑间,杨严似动了动,又咳了两声,然后才缓缓回过头来,满脸的水渍,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刚才被绿篱灌下去的茶水,只默默无声地瞅我半晌,然后抹一把泪水,嘶哑着嗓子问:“得多大的仇啊?您能下这狠手……”

我被他问得语噎,一时不知该回些什么。

杨严又感叹道:“古人果然说得极对啊!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啊!”

这句话正正当当地踩到了我的痛脚,我心里刚升起的那点内疚之心,被这个“女人”打散了个干净,气上心头,立即急声叫道:“绿篱,喂他桂花糕,灌水!”

“别!别!可别!”杨严吓得立刻从椅子上挣了起来,几步窜到殿门外,嘴里嚷道:“先告辞了,勿送!”

他身影太过迅疾了些,看的我有些怔怔地,片刻之后才转头问绿篱:“他今儿来干嘛?”

绿篱还未回答,杨严却又去而复返,却不敢进殿门,只扒在门口处探进脑袋来,伸手递过几章纸来,叫道:“送曲谱,曲谱,九哥让我把这三六小曲的谱子给娘娘送来。”

他不提曲谱还罢,一提这个,我立刻又想到了那日茅厕之中,我紧站在茅厕君身旁,就掏啊掏啊掏了半天也没掏出个物件来的尴尬来,于是也不多说,只高声叫道:“绿篱,桂花糕给他打包!”

杨严惨叫一声,叫道:“你还是不是个女人啊!”说完也不等宫女去接曲谱了,扬手一仍转身就跑,下一句传过来时已是在院中:“我这辈子都不吃桂花糕了。”

绿篱走过去把曲谱一一拾起,转回来交到我手中,轻轻咬了咬唇瓣,看出内心很是矛盾了一番,才说道:“娘娘,奴婢有话不知该不该讲。”

我见她很少如此模样,不由问道:“什么事?说吧!”

绿篱小心地看了我一眼,低声说道:“九殿下虽和太子殿下是亲兄弟,但九殿下毕已成年,娘娘实不该要他这曲谱,免得落人口实,说您和九殿下私相授受。”

我知绿篱说得有理,连忙点头道:“记下了,以后少和他们来往就是。”

绿篱听我如此好说话,微微笑了一笑。

我却还惦记着杨严刚才的那句话,不由得有些气闷,独自在殿里转了两圈,气还是不顺,忍不住回头问绿篱道:“我算女人吗?”

绿篱立刻又用手掩了嘴,杏核眼瞪得大大的,眼圈刷地又红了,柔声安慰道:“娘娘,您为何会如此问?您是这世上最最温柔和顺的女子,不仅模样好,性子也好……”

哈,绿篱,你真会安慰人,安慰得我连死的心都有了。

许是绿篱见我脸色更加阴郁,忙又加道:“若您还不算女人,这世上就只剩下粗莽汉子了。”

神啊,还是让我死了吧!

五月女儿节,系端午索,戴艾叶,五毒灵符。夏俗自五月初一至初五日,饰小闺女,尽态极研。出嫁女亦各归宁。因呼为女儿节。

一连几日,我都因也要跟着一伙子大姑娘小媳妇过这女儿节而郁闷着。

沉入水底三个月多的齐晟终于冒出了水面,说是要陪我归宁。

归宁,归宁,归乎哉,宁乎哉?

归宁的前一夜,绿篱满心欢喜地替我整理着行装,我默默地坐在榻上,手托着腮看着她花蝴蝶一般地忙活着。绿篱不放心我,时不时地回身看看我,见我无甚动作,便又转回身去忙碌。

我心中却想,齐晟好歹也是有妻有妾的人了,女儿节短短不过几天,他这么多老丈人,转的过来吗?本想问问绿篱,可一想我现在已有半疯癫之名了,再胡乱问些东西,怕是里痴傻也不远了,算了,还是不打击绿篱了。

想归想,可是这心里一旦存了疑问便如同关了只闹春的猫一般,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于是旁敲侧击:“绿篱啊,咱们这是归宁去了,黄良媛和陈良娣她们怎么办?”

“她们?”绿篱回身看我,“自然是在宫里待着了。”

“她们不回娘家?”我奇道,“我这都回去啊。”

绿篱答道:“她们怎能和娘娘相比,您是妻,她们是妾,您是主,她们是仆!”

我看出绿篱在提到黄良媛等人时脸上露出的些许不屑,哎呀,小绿篱,若是一直这样,早晚会惹了祸事来来啊,你还太年轻,太不了解我们男人,什么主啊仆的,新鲜才是王道啊!正如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啊!

我本想好好教育一下绿篱,可转念一想又算了,于是又老实地坐着了。

绿篱嘴里的话却多了起来,边忙活着边念叨着:“自从去年女儿节,娘娘都一年没回府了,老太太和夫人必是都想坏了,这次回去了可是等好好说会子话了。家里的姑娘们也都是许久没见过了,小小姐也不知道又长高了没有……家里的园子花木最是好的,也不知今年发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