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二天早上，我下楼去和布罗德斯基先生说再见，当然他不知道我说的再见是再也不见。和他道过了别，我才觉得自己不再那么像一只偷偷摸摸溜走的老鼠。

我朝利奥和海伦挥挥手，看着他俩上了车，他们没有朝我挥手，寄养儿童从来不这么做，他们忘了告诉我这一点。

科拉松做早餐，我打包行李。我把从垃圾场里捡来的东西留给了利奥，把我的婚纱留给了海伦。

那个装了射进我妈妈身体的二十颗子弹的牛皮纸信封依然摆在我床边，我把信封放进行李袋。

伊莱的枪在梳妆台的顶层抽屉里，科拉松来的那天，我就把它搁在那里了。

我拿出枪，握在手中。

伊莱给我们这把枪的那天，我妈妈说：“听着，珀尔，我们只是暂时保管它一阵子，直到我们不再住在汽车里。等我们有了带邮政编码的真正的家庭住址，终于安全下来，我们就把枪处理掉。”

我用两件T恤包起枪，塞进包里。

早餐后，科拉松说她要染黑我的头发。我们回到楼上的浴室，我坐在浴缸边缘，她站在水池边，用厨房里拿来的碗和汤匙调配染发剂。

“我觉得你的头发变成黑的会很漂亮，”她说，“而且只是暂时的，我们不能让你被人认出来。如果不染头发，你跟着我会很引人注目，他们会觉得我绑架了你。”

科拉松不停地说话，我靠在水池上，她用一把小短刷子往我头发上抹染发剂。

她说：“我等不及想看到赛琳娜的坟墓，我脑子里只有这件事，想到他们杀了赛琳娜，后来又杀了你妈妈，我就受不了，那个杀了你妈妈的男孩，竟然和耶稣的门徒[6]重名，你注意到了吗？”

帮我染好头发，科拉松把我的包带到走廊里，叫了一辆出租车。我们离开房子，来到公共汽车站，刚好赶上长途车，险些就错过了。我对科拉松提到这一点，她说：“这是当然，我总是差一点就错过公共汽车，我就是这样的人。”

出租车载我们去公交车站的路上，科拉松说：“你的黑头发看上去还不错，如果你现在回到露营公园，没人能认出你来。”

因为我妈妈被枪杀了，我就跳上了一辆灰狗巴士。我简直不敢相信，现在的我正坐在车上往窗外看。

灰狗巴士让我有种回到了家的感觉。

[1]　电影《欢乐满人间》中的魔法保姆。

[2]　英制长度单位，1英尺约等于30.8厘米。

[3]　世界三大马戏团之一“林林马戏团”的创始人。

[4]　19世纪的超级侏儒明星，妻子也是侏儒。

[5]　希伯来语的英语音译，意为“真正的美德”。

[6]　指圣保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