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那些天的早晨,利奥、海伦和布罗德斯基先生出门后,我会躺到利奥床上。

每天晚上,利奥都会躺在我留在床上的眼泪中入睡,那是我为被枪杀的妈妈哀哭的泪水。

每一天,我独自一人待在房子里,走来走去,打开抽屉、上下楼梯、靠在墙上,把这座房子当成一件衣服穿在身上。

我在厨房里找到半盒多米诺糖块,要是我妈妈看到它,一定会很开心。我一个早上就把这些糖全都吃了。

布罗德斯基先生先送海伦和利奥上学,然后去上班。后来我才知道他已经退休,在附近的一座犹太会堂做慈善工作。

利奥跟布罗德斯基先生一起待了两年,海伦则在他家待了六个月,这很不寻常,因为在社工们为寄养儿童找到更长远的栖身之地以前,布罗德斯基先生只为孩子们提供临时住所。利奥解释说,等几个月后布罗德斯基先生年满八十岁,我们三个就得离开他的房子,因为他的年龄太大了。

来到布罗德斯基先生家后不久的一天,我站在自己房间窗口,点燃一支骆驼烟,这时我看到一辆车开了进来,停在车道上。是那个社工的车。她抬头往二楼看,我飞快地躲到窗户后面,但她看见了我。

我把手中那支点燃的烟丢到床头的水杯里,站在窗边。那辆车的车门打开又关上,我听到她的脚步越来越近,正往房子这边走来。

她按响了门铃。

我要被送到另一座房子里了。我知道。我想躲进床底,我想逃跑,我想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利奥和海伦说,作为寄养儿童,最糟糕的莫过于从一座房子搬到另一座,从一所学校转到另一所。

海伦说:“搬来搬去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没有妈咪,不知道该穿什么衣服,那些孩子要么都穿着和你一样的T恤,要么你会觉得他们的衣服是你的,但你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因为没有妈咪告诉你。有个小女孩,她总是挠我,她抢走了我的毛衣,说那是她的毛衣,但没有妈咪告诉她,这是海伦的毛衣。”

利奥曾经待过的一个寄养家庭里有个比他大的男孩,那孩子总是打他。利奥以前常常把好几条毛巾塞到裤腰里和袖子里垫着,以防被他打得太疼。

利奥说:“如果寄养的小孩生病发烧了,没人会来摸你的头试试有多热,他们只会塞给你一支温度计。”

布罗德斯基先生是他们遇到过的最好的养父。海伦说,利奥咬他的袖子是因为他担心离开布罗德斯基先生。利奥说,海伦整天前摇后晃,是因为她不想离开这个家。他们比兄妹还要互相了解。

跟利奥和海伦共度过一段时光,听他们讲了各自的故事之后,我发誓,假如有人打算把我送到别的房子,我会在此之前找机会逃走。

社工再次按响门铃。

我走下楼梯,打开门。

那个社工穿着和上周一样的套装。

花园的味道顺着开启的前门飘进来,有玉兰、玫瑰和草叶上的露水的香气。

社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腋下夹着一个黄色的牛皮纸信封。

“看样子,最近这些天,你终于开口说话了?”她问。

“是的。”

“你和别的‘枪击案’相处得不错?”

“是的。”

“布罗德斯基先生知道你抽烟吗?你从哪里弄的烟?我得把这事报告上去。”

“不,他不知道,”我回答,“这些烟是我自己的,我随身带过来的。”

“好吧,我会写在报告里。你会把这座房子烧了的。”

“我不抽了。”我说,“我保证。”

“瘾君子总是这么说,你知道有多少像你这样的孩子跟我保证他们不再吸大麻和海洛因了吗?嗯?你能保证什么?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我会打报告的。你抽烟是违法的。”

“我不抽了,”我重复道,“我保证。”

“听着,”她说,“也许你不该急着拆行李包,我听说一个月之内你就会被转到别家去,我看过文件了,所以,你可不要在这里待得太自在。”

我没回应。

“还有,拿着,”社工说,“这是你的,他们让我把这些东西给你,拿着。”

她把手里的盒子塞给我。

“不,”我说,“你弄错了,这个盒子不是我的。我以前从没见过它。”

“这也是给你的,”她说,把黄色牛皮纸信封搁在走廊的桌子上,“这是法医的报告,警察说让我把这些东西转交给你。”

“这是什么?”我又问了一遍。

“听着,珀尔,”她说,“我得走了,我会和你保持联系,对于这件事我很抱歉,我觉得警察犯了个错误,你还没满十八岁,不应该接触这些东西,但我没资格和警察争辩,只能照办,你还是别问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