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车前灯照亮了一扇双开大门和两旁的立柱:华丽的铸铁门足有两米高,以前上过的漆变成了暗红色,漆面有些剥落。门后是一条车道,灯光把大门的阴影投射在杂乱的植被上。

“如果这个浑蛋在家的话,我们就对他进行保护性拘留。”凯辛说。现在,他感到疼痛爬满了整个身躯,强烈的痛感正向他的大腿蔓延。

达夫熄了发动机,关了车灯。这里的街道很暗,最近的路灯在路对面约莫五十米远的地方。他们下了车,走进寒冷的冬夜,雨停了有一段时间了。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达夫问。

“去敲门,”凯辛说,“还能怎么办?”

他试着推了推大门,伸进一只手去,探到一根门闩,费劲儿地扳开它,一阵刺耳的金属刮擦声打破了暗夜的宁静。右边的那扇门先是怎么都推不开,继而失了阻力轻松地荡开了。“就让它开着吧。”他说。

他们并排走上车道,尽量不碰到两旁潮湿的灌木。“你带枪了吗?”达夫问。

“放心,”凯辛说,“只是一个年老的变态前牧师,又不是一群地狱天使的午夜派对。”他知道自己应该带枪的,可他已经丢掉了这个习惯,失去了那种天性的警觉。

一栋楼房映入眼帘,两层,砖建的墙体,拱形的窗户,房前的石阶通向一条长长的门廊,一道清冷肃穆的前门出现在门廊尽头。门的两侧是彩色玻璃拼图的工艺窗,左侧的一扇窗户透出一些光来,窗帘没有完全拉上。

“有人在,”凯辛说,“教会里有需要的人正待在里面。”

他们走上台阶,他拉起门上的一个黄铜门环,敲了几下,等了片刻见没人应门,加重力道又敲了几下。

左边那扇亮着灯的彩色玻璃窗里微光闪动——红的,白的,绿的,紫的,图案是《圣经》中的一个场景,是一群人,其中一个头上顶着光环。

“谁?”一个低沉的男声传了出来。

“警察。”凯辛说。

“把你的身份证件从投信口塞进来。”

凯辛向达夫示意,达夫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从那个投信口塞了进去。证件被人拿了起来,紧接着他们听到两个门闩滑动的声音,门开了。

“什么事?”一个穿着黑衣的高个子男人出现在他们眼前,那人没怎么刮胡子,老迈的脸庞垂了好几层下巴,戴着一副圆圆的眼镜,稀疏的灰发向后梳着,油乎乎的,发尾打着卷。

“邓肯·格兰特·瓦林斯?”

“是的。”

“高级警探凯辛,重案组的,这位是达夫警探。”

“你们有什么事?”

“我们能进去吗?”

瓦林斯犹豫了片刻,向后站了站,让出路来。他们走进一间铺着大理石地板的门厅。大厅中间是一个楼梯,左右两边分支延伸到二楼的走廊,六米高的房顶上悬着一盏多层水晶吊灯。

“这边走。”瓦林斯说。

他们跟着这个梨形身材的老头走进左边的一个房间,那是一间大客厅,顶上挂着一个昏暗的无罩灯泡,壁炉旁还有一盏落地灯。家具老旧破败,椅子也不配套,还有一张塌陷的印花布艺沙发。空气中弥漫着腐败的潮气和老鼠粪便的味道,还有萦绕在窗帘、地毯和被子里的陈年烟味。

瓦林斯坐在落地灯旁的椅子上,双腿交叉放着,不断调整自己的坐姿,他的大腿很肥硕。在一个白色的杯子旁边,一根滤嘴香烟在黄铜烟灰缸里兀自燃烧着。他拾起它,深深地吸了一口,细长的手指被烟熏成了肉桂色。“你们找我有什么事?”他问。

“你认识一个叫亚瑟·波拉德的吗?”凯辛说,他看着这个房间,看着高悬的天花板,又看了看靠墙的桌上那些杂乱摆放的瓶子,威士忌酒瓶,有七八个,多数是空的,只有两个瓶子里面还有些酒。

“记不清了,很多年前的事了。”

“罗宾·格雷·邦尼,认识吗?”

瓦林斯猛地吸了口烟,徐徐吐出烟雾,摆了摆手:“也是很久以前认识的,猴年马月的事情了,问这些干吗?”

“查尔斯·布戈尼,”凯辛说,“你应该认识查尔斯,多少还有些印象吧,也是很久以前的事,当然还有克雷克。”

瓦林斯什么也没说,从上衣的一个口袋里找出一根香烟,借着刚刚那个还没熄的烟头点着了它,他两手抖得厉害,对准了好久才点着。他在烟灰缸里捻熄了那个没用的烟头,“你们到底在胡说些什么?”他说,声音有点高,但还算得体,“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烦我?”

“你可能想被保护性拘留,”凯辛说,“你也许想坐下来给我们讲讲道德陪伴童子军营,那些美好的日子。照片里的你看起来很健硕,你那时会做很多运动,是吗,瓦林斯先生?跟那些男孩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