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3页)

凯辛驱车前往蒙罗港,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被轧死的动物——鸟类、狐狸、野兔、猫、田鼠,还有一只细瘦前肢被碾成薄纸的小袋鼠——他路过几个坑坑洼洼的交叉路口,那附近有一栋,也可能是两栋,歪歪斜斜的房子屹立在风中,路标指向更多糟糕的石子路。

到了蒙罗港,里昂做了一份培根和生菜搭配着牛油果让他带走。“我在想会不会惹恼那些胖女人?”他说,“我想做一面牌子:接受预约,为蒙罗港警员专供食物。”

“什么好吃的?”

“食物,就是一般意义上吃的东西。”

“你说的那个词怎么拼?”

“V-I-C-T-U-A-L-S.”

“我不习惯用这么生僻的词。”

凯辛在公共海滩吃着早餐,他把车停在了救生俱乐部旁边,看着两个迎风扬帆的冲浪者轻盈地掠过浪尖,熟练地跳跃、翻飞,就像悬挂在苍穹之下的两个奇怪的鸟人。他打开了那杯外卖咖啡的盖子,悠闲地喝起来。警局那边没什么要紧事,布戈尼的案子调查期间,警局的一切事宜都由肯德尔全权代管,卡尔·韦克斯勒对此十分抵触,不过他可以通过欺负克罗马迪派来的那名替补警员进行发泄,那是一个比他还要小的年轻人。

查尔斯·布戈尼。

布戈尼的哥哥在战争中被日本人处决了,兄弟是被日本人残忍杀害的,你怎么还能对日本文化这么感兴趣呢?所谓处决,难道就是把他的脑袋砍下来这么简单吗?日本鬼子是用剑砍下他的脑袋的吗?一把削铁如泥的剑,轻轻一挥,他就立刻身首异处了吗?

冷血无情的家族真令人难以理解,维拉尼是怎么知道杜鲁门·卡波特的?他不可能看过那部电影,维拉尼从来不去电影院,他也从来没有读书的习惯,凯辛心想。他现在就像我在雷·萨里斯事件之前的那个样子,根本没有什么空余时间可以闲下来读书。

在雷·萨里斯事件之前,他也从没想过“冷血”意味着什么。文森蒂亚给了他那本书,她曾经利用业余时间攻读了一个文学学位,那本书他一天一夜就读完了,然后她又给他送来了一本诺曼·梅勒的《刽子手之歌》。那本书他也是用一天一夜的时间看完的,后来他让她帮他再弄一本梅勒的书,她给他带来了一本二手的《裸者与死者》。

“都是关于死亡的吗?”他说,“我觉得我应该读点其他主题的书。”

“你试试看吧。”她鼓励道,“这是关于另一种无知的杀戮的。”

沙恩·迪亚布不应该出现在那里,但那已经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了。他是一个聪明好学的孩子,也很敬业,一直很努力地在学习重案组的业务知识。他很能吃苦,出任何外勤都毫无怨言,而且连着工作二十三小时,第二天早上还能正常早起。

现在再去想沙恩的事情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一切都晚了。执勤过程中牺牲的警察很多,他们死于各种不同的状况,随便哪个酒后超速的脑残恶棍都有可能开枪射杀他们。警察是个高危工作。

凯辛的手机响了。

“是乔吗?”他妈妈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了过来。

“是的。”

“迈克尔打电话来了,我很担心。”

“怎么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怪怪的。”

“怎么个怪法?”

“就是很奇怪,不像他平常那样。”

“从哪儿打来的?”

“墨尔本。”

“从带浴缸的豪华公寓打来的?”

“我不知道,这重要吗?”她似乎被他的漫不经心激怒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什么样?”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低,他从来没有这么低声说话过。”

“每个人都有低落的时候,生活就像一块跷跷板,大起大落,运气好的话,短期内能过得平和一点。”

“正经点,乔,我了解他,你能不能给他打个电话?你们兄弟俩聊一聊?”

“我要说点什么?你母亲让我给你打电话?我们没什么说的,一点都没的聊。”

沉默。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划破天际的冲浪者,悬挂在自己的冲浪板下方,然后他与这个世界失去了联系,人和冲浪板瞬间消失在海浪后面,就像掉进了一个投币孔。

“乔!”

“嗯。”

“我是你们的妈妈,不是外人,我把你们两个带到了这个世界上。你能帮我这个忙吗?打给他?”

“把他的号码给我。”

“等一下,我找找看,你手边有笔吗?”

他在自己的记事本上写下了一串号码,然后就草草挂了电话,那个冲浪者的画面又出现他脑海里。过一会儿给迈克尔打电话,他对自己说,酒过三巡,我会随便编个理由,没话找话跟他聊,管他有没有的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