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林夏黯然道,“这么好的一个人儿,有才华又善良,怎么就……”

“人非金石,天道无常。”白起永远都是那么冷静,冷静到不近人情,“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紫弦长叹一声,欲哭无泪,却也无言以对。

“没人性!谁不想把亲人爱人都永远留在自己身边?谁像你似的,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六亲不认!”

白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林夏还想再说,却被阿离悄悄拉住了,坏小子指了指躺在金山上的那个男人。青白色灯光照下来,他的脸毫无血色,像是停尸房里的尸体。

“不对啊!按紫弦你这么说,真正的项伯言已经死了,那现在这个是谁?”

“还是他。”白起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不过只是一具躯壳。”

“什么?难道是僵尸?!”林夏忽然感到后背冒凉气,她听老爹讲过,当年湘西有一种神秘的赶尸人,能驱赶着客死他乡的尸体归乡,而那些尸体每晚排成一行,随着赶尸者的铃声翻山越岭……

“那都是林建南哄你睡觉的封建迷信鬼故事,骗人的。”白起不屑地说,“所谓湘西赶尸不过是一种障眼法,是赶尸者为了路途上运送方便、赚取死者家人钱财的一种手段。”

你一个谜样身份的老妖物还有脸批判封建迷信?你自己就是封建迷信好不好!林夏心里暗骂。

“是那块古玉?”白起忽然问紫弦。

“正是!”紫弦点头,“白医生果然是前辈,恐怕今天在诊所时您已经识破了其中的玄机吧?”

“到底是什么嘛!又跟那块古玉有什么关系?”林夏忍不住插嘴。

“也对!要想让项伯言活蹦乱跳地再活上几十年,没有外力相帮是做不到的。”阿离频频点头。

“我早就听闻有一种咒法可以让死者回魂,需要蓬莱长生之力的加持。”紫弦眼中迷离,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飘雪的凄冷冬夜,“我当时悲痛欲绝,一心只想救回他,便想起了那个禁忌之法,再加上身边正好有蓬莱古玉,于是……”

“原来是这样!”林夏恍然。

“但你知道为什么那个咒法会被列为禁忌么?”白起冷冷地说。

“我当时对此一无所知,只是救人心切。”紫弦懊悔道,“咒法果然如我所愿地成功了,我眼见情郎苏醒,又喜又悲扑了上去。可他却木然如同石像,已经记不得我了……”

“为什么?!”林夏惊讶。

“那个咒法本不是禁忌,但需要的条件太高没人能做到。一是要求在人死的一刻,将他的全部精魂收集聚拢不得溃散一分一毫,二是要有一具能承载精魂的肉体躯壳。”白起解释,“因为那具肉身其实已经死了,所以还要用极为稀有的蓬莱之力为他提供生气,以供他继续活下去。”

“那项伯言为什么会失忆?”林夏奇怪,按说这条件已经具备了呀。

“因为现在那具肉身之中根本没有一点点项伯言自我的精魂。”白起摇摇头,“只剩一股临死前的执念而已。”

“执念?”

“他自从回魂之后就已经把过去的一切都忘记了,只记得一件事——他要一刻不停地赚钱,直到拥有装满一间屋子的黄金。”

“啊!”林夏轻轻惊叹,“他说过要东山再起,用一屋子黄金做聘礼来娶你的!”

“可惜他已经记不得为何要这么做了。”紫弦黯然说,“他现在只记得自己要赚更多的钱,直到一间房子被填满之后,就造一间更大的来装钱。眼见着他从一位翩翩公子变成了守财奴,我的痛苦不亚于亲眼目睹他死去!可我能做的只有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帮他料理一切。这一切都是我欠他的。”

众人沉默了,屋子里静得只能听到风声,和钞票被风腐蚀的声音。

“好可怜……”林夏小声说。

“ 他是很可怜的, 外人都说他是疯子, 是见钱眼开的奸商……”

“不!我是说你很可怜。”林夏不忍地看着紫弦,“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还要继续抓着他不放手……”

紫弦一怔,把脸扭了过去,今晚一直含在眼眶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

“有个很讨厌的人跟我说过一句话,人和妖物都会把自己困在心的围城里,勇敢的人开门走出去,脆弱的人只能打开门放别人进来。”林夏说着看了看白起,白大夫还是那样冷如冰山。

“我想现在这样项伯言也不会开心的,他被困在钱的围城里,而你却被困在他的围城里……”

“林小姐,谢谢你!”紫弦擦了擦眼泪,“可我除了继续现在的生活……又能做什么呢?”

“我看未必能继续下去了。”白起忽然说,“白天时我已经做了诊断,项伯言的肉身支撑不下去了,他本是凡人,肉身能够经受蓬莱之力百多年的冲击已经是你能力的极限了。现在出现所谓‘感冒’的症状,就是肉身崩溃的前兆。一旦崩溃的话,那股残存的执念恐怕就要催生出真正的妖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