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4页)

很多时候生死就在一线间。一个念头、一句话,甚至一个轻微的手势,都能影响一个人的生死。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一起连环杀人案的动机就可以解释了。

没错,就是复仇。

接着,华镜想到了自己。杀他们还能够理解,但为什么杀我呢?我只是一个记者,记录了这件事情的经过,不应该被列入报仇对象。难道是因为我没有对刘一梅施救?

当年在大学里上新闻课时,任课老师曾经给他们出过一道选择题:当你看见一个女孩在路上被人施暴,作为记者的你是应该用手中的摄像机把整个事件拍下来博取一个大新闻,还是扔掉摄像机跑过去救那个女孩?一直到下课,老师也没有给出答案,只是让大家自己去思考、去选择,究竟是拍新闻重要,还是救人重要?

华镜的价值观是,救人固然重要,但在某些特定场合,新闻更重要。他既然是一名记者,就要遵守职业道德,将自己置身于事件之外,用最客观的视角记录和报道新闻。救人的事情从来都不是他考虑的——那是消防员、警察、救护人员所要去做的,没有任何法律规定见义一定要勇为。他始终觉得,在社会上,每个人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是对自己、对别人、对这个世界作出的最好贡献。

因此,在刘一梅跳楼这件事情上,他始终觉得自己的态度是正确的。在那种情况下,他不可能放下摄像机去救人(何况消防员已经到场),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那些看客的嘴脸拍下来,给世人以警示。华镜甚至觉得,如果凶手是刘一梅的亲人,他(她)应该感谢自己才对。他其实是在帮死者以及她的家人向这个冷漠的社会提起控诉。

既然如此,为什么凶手还要把矛头对准自己呢?

“叮咚!叮咚!叮咚!”

华镜的思绪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打断了。他打开门,看见地上放着一张纸条。纸条的内容简单而清楚:

“想救你儿子的话,打开摄像机,立刻到楼底下。”

来不及多想,他立马拿上摄像机,与此同时给简耀打了个电话。

“简耀!快!快过来!”

接着,他按下了录制键。他冲出房门,冲进电梯,来到了楼底。镜头中的画面摇摇晃晃,它就像华镜的眼睛,四处张望,透着彷徨无助。这时,一声呐喊从头顶上传来:

“爸爸!”

镜头向上抬高,拉近,华柯克正站在天台的边缘,满脸是泪和鼻涕,浑身战栗。

镜头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这情景对于华镜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简直与十年前他所拍摄的女子跳楼画面一模一样!

他心如刀绞,正准备重新冲进楼里去救儿子。这时,手机响了。他慌张地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里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别动!动一下,我就把他扔下来。”

“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华镜几乎哭了起来。

“我想让你体验一下亲眼看着儿子从楼上跳下来是什么滋味!”

“什么?!”

“举起你的摄像机,把镜头对准你的儿子,对,一直拍,就这样,用这种你最擅长的方式记录下你儿子的跳跃吧。别想耍花招,我一直盯着你呢,只要你不听话,我现在就把他扔下来……”

华镜心急如焚,嘴里干燥得能喷出火来,却毫无办法。走过路过的人因为好奇停下脚步,逐渐围拢上来,七嘴八舌发表意见。

“这是干吗啊,跳楼吗?”

“你是孩子他爸?你儿子都要跳楼了,还有心情在这拍?赶紧上去救人啊……”

“打119了吗?不,我不打,你打,我手机快没电了……”

“现在孩子学习压力实在太大了,昨天我还在网上看到一则报道,说是……”

“放心,他不会跳的,我太了解现在的孩子了,顶多吓吓你……”

华镜被围在人群中间,手臂抖个不停。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简耀到哪儿了?他怎么还不来?

接到华镜的电话后,简耀犹豫了一下是否要多带些人去,但最终还是决定自己先去看看情况再说,华镜只在电话里说他儿子回来了,并没有提到“凶手”。他迅速到达现场,发现楼下已经围满了人,大家视线朝向楼顶,指指点点。华镜居于人群当中,手中拿着摄像机,看起来很崩溃。

简耀看明情况,当机立断,闪身溜进了楼里,准备上天台救人。他按了按电梯,发现竟停运了,于是走进安全通道,顺着楼梯往上爬。这幢楼一共有三十一层,简耀用尽全力攀登,当他爬到第三十层的时候,终于感到双腿发软,气喘吁吁,需要坐下来好好调整一下。等到呼吸逐渐平复后,他从腰间把枪拔了出来。

最后这一层,他走得万分小心。这是他第二次离凶手如此之近。上一次,那家伙打晕了他并拿走了枪,是他职业生涯中最丑陋的一个污点,后脑勺至今仍隐隐作痛,提醒着他决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