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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外面风和日丽。太田想去仙龙湖边走走,便邀安子有空一同前往。

“下午的话,两个小时左右应该没问题。不过,光是看湖面多没趣啊。您钓钓鱼什么的,怎么样?”安子欣然同意,并向他提出建议。

“钓鱼?钓鱼我可真是不在行。要不,试试看?”

“那里除了鲤鱼、鳟鱼以外,还放流了西太公鱼和虹鳟鱼呢。旅馆里有收费券,我拿给您。”

钓鱼的人要向渔业工会支付使用费。旅馆里早就备有成套的收费券、鱼竿和鱼篓,以及鱼饵。

下午刚过一点,旅馆提供的轻型面包车连同司机一起过来了。司机也是外雇的,是一名二十一岁的年轻人。

仙龙湖畔依旧静谧如初。百鸟栖息的对面山林在湖面上映出暗沉的倒影,落叶林较之前越发染上了一层金黄。

想到要待上两个小时,太田对自己的钓鱼水平毫无自信,便让司机在湖畔等候。太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公路下面。安子已经帮忙在钓钩上装好了鱼饵。这个时间,似乎很少有鱼儿游过来,周围也看不到垂钓客的身影。

鱼竿的线垂在了水面上,鱼儿却只在一旁跃着,丝毫不肯上钩。隔岸相望的山林里一片寂静,听不到一声鸟鸣。

“上次来的时候,还有一只翠鸟猫进水中,叼起鱼儿来呢。”

太田说完,安子一愣。于是,太田一字一句重新强调了一遍:“我刚才说的是有一只翠鸟‘猫’进水中,你明白什么意思吗?”

“就是钻进水中的意思吧?”

太田颇有些沮丧。

“这一带,都把‘钻’叫‘猫’吗?”

“不,不说。还是说‘钻’。”

“那你怎么听得懂‘猫’的意思呢?”

“阿元这样说过啊。她看到旅馆背后的河里有鱼儿钻进去的时候,就会说‘猫’进去了。”

“这样啊,那你当时就听懂了啊。”

太田的沮丧又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这么稀罕的说法,就记住了呗。”

“你说过,阿元是出生在能登的轮岛。具体是轮岛市的哪里呢?我去轮岛的漆器工厂里面参观过,对那里还是有所了解的。”

“阿元自己不太愿意说,我们也就没有问过。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轮岛出生的呢。”

不知是否因为太田对此事过于关注,安子有些闷闷不乐。

“这样啊。这种事嘛,无所谓啦。”

太田换了一只手拿钓竿。

“可是,我钓不上来啊。一条也钓不到。阿安,要不,你来试试。”

太田把钓竿递给安子。

“我也不行啊。”

她口是心非地接过钓竿,脸上却立刻眉飞色舞起来。太田则一面抽着烟,一面四处闲逛。不一会儿,个子娇小、体形圆润的安子手里拿着的鱼竿上,已经钓上来了一尾虹鳟。

“厉害!厉害!果然不一样啊。”

“哪里啊。碰巧而已嘛。”

虹鳟在大大的鱼篓里活蹦乱跳。安子又往钓钩上装好鱼饵,将线甩向水面。湖面上泛起小小的涟漪。

“好深的感觉。下面深不见底啊。”太田出神地望着湖面说道。

“水下就是陷落的深谷。湖底原来有一条河。六年前修建大坝的时候,把河水堵住,造了这个湖出来,很是费了一番工夫呢。”

“素风老师说,有三十多户农家院落沉入了湖底,是在哪一带呢?”

“就在那边。”安子换了一只手拿鱼竿,用左手向湖面画着圈,示意道。

“那个湖底的村落,从水面上望去,能看得见屋顶吗?”

“绝对不可能。都已经沉在水下很深的地方了,不可能看得见……是吧,次郎?”安子回头看着离开汽车走到身后来的年轻司机。

“嗯。湖上是看不到的。”被喊作次郎的司机把手插进裤子口袋里,表示赞同。

“从水面到湖底村落,能有多少米呢?”太田问道。

“十米左右吧。下雨涨水的时候,水位还要更高一些。”次郎答道。

素风也说有十米,也是从本地人那里听来的吧。素风还说,淹没之前,这些人家所在之处都是梯田一样的山坡,当年的河床现在已经变成三十米以下了。看来,这些应该也是转述人家的话。

“下雨的话,湖面的水位还会上涨?”太田丢掉手中的香烟,“……就是说,就算夏天一直干旱,水位也不会下降吗?”

“那是会下降的。”

“那种时候,湖底村落也不会浮出水面来吗?”

“不是相当程度的干旱,是不可能浮出来的吧。”

“好像,是有过这样的事情吧?”安子稳住手中的鱼竿,脱口而出道。

“湖底的屋顶曾经浮出来过吗?”

“不光是屋顶,还曾经浮出一部分房屋来呢。只不过,就是这一侧靠近岸边这两三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