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川雄尔冲到酒店的前台就倒下了,被救护车送到医院时已经死亡。医生的判断是心脏骤停。

显然是因病死亡,但尚未做解剖。由于病人是突然死亡的,医院还是向警方报了案。

“毫无疑问是心脏骤停。那种坡度的长廊,他连气都不喘一下,就狂奔了一百八十米上去,可不是开玩笑的。即便是年轻力壮的人也会导致心脏破裂的,更何况是一位六十二岁的老人了。再加上当事人平常心脏就不算强健,他自己也会时刻注意保护,所以像那种速度的狂奔,完全是匪夷所思啊。这种状态只能让人想象他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令他惊慌失措的事情,才会那样拼命地狂奔逃离吧。”医生说道。警方派出的法医也在验过尸之后,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认为死因是心脏骤停。

那么,村川雄尔究竟看到了什么呢?

此时,雄尔的妻子英子向警方提供了这样一份证词:雄尔从蓬莱阁的洗手间回到包间之后,就一直脸色煞白,神情恍惚地呆立在那里,嘴里还自言自语“那个人居然在啊”。问他见到了谁时,他又默不作声,只是呆呆地望着海面的方向。这时,女领班进来打了个招呼。雄尔就是在那个时候突然冲出去的……

女领班名叫镰田荣子,今年五十四岁。出于职业原因,那张有着细细皱纹的脸蛋上涂着雪白的脂粉,两颊十分窄小。荣子的证词是这样的:

“说起来,村川先生和我,三十五年前曾经同居过两年多。那时候,雄尔二十七岁,我才十九。当时,雄尔只是个普通的公司员工,每个月的薪水微薄。我从深山的村落里出来,到M市(东北的一座城市)打工,在一家寄宿旅馆里当女侍。刚好遇到寄宿在那里的雄尔,他开始热烈地追求我。后来,我们就同居了。我们一起租住在外面一栋私宅的二楼里。我每天要在寄宿旅馆里工作到晚上八点。那一阵子,正遇上经济不景气,我们自然也是艰难度日。每晚八点回到家后,还会央求把二楼租给我们的房东同意我再为街坊做些针线活,一直做到深夜一点多。总之,我竭尽自己的全力,不让雄尔为金钱发愁。

“我也多次向他提出,自己希望早日跟他正式结婚。可雄尔一直没有正面回应我的要求。后来想想,其实雄尔对我从来都没有过爱,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地付出一切努力而已。不过,这些时候往往对女人来讲,是无比幸福的。短短两年的同居生活中,我们曾经一道去山里泡过两三次温泉。当然,也不过就是些温泉疗养场之类的廉价旅馆。在那里,我们会住上一两晚。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处在了幸福的顶峰。雄尔应该也知道我的那份喜悦。他那个时候就已经是个左思右想、顾虑重重的人了。当时不过二十不到的我,完全不了解男人心里的想法。

“两年后的一天,雄尔突然从我身边销声匿迹了。晚上八点多,我从寄宿旅馆下班回到家中,发现他留下了一封信。信中说:这样下去我也会陷入困境的。因此,我决定去外地重新开始生活。到那里带着女人不便行事,只能我一人先去。一旦我的生活有了起色,就会回来接你。但是,究竟会是何时我自己也不知道。所以,就不要等我了。要是能遇到合适的人,你还是嫁了吧。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不会忘记你的这份恩情。以这种方式跟你道别,我自己心里也万分痛苦。可如果提前跟你商量,你一定不会同意的,我自己也感觉难以割舍。所以,干脆选择这种不告而别的方式离开。请你千万不要恨我。信的大意就是如此。

“后来我才得知,雄尔在五天前就已经问公司拿了离职补贴,领过薪水,一分钱也没有留给我,就仓皇离开了。他可能认为,我既能给寄宿旅馆当女侍,手里又有针线活儿,生活应该不成问题。可其实,我当时的想法是,雄尔要是去外地的话,肯定会需要钱。要是他跟我直说了,我一定会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来资助他的。

“信中说,要是遇到合适的人,你还是嫁了吧。可我当时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仍然做着那份工作,又苦苦等了他两年多。当时,我还梦想着,他生活一旦有了起色,就会回来接我。尽管周围的人都劝我说,这话可不能信,你还是赶快放弃吧。可我却把这些劝告全都当成了耳旁风。在那样一个年纪,哪里会想到被男人如此欺骗啊……”

她离开当地以后,来到了关西。村川雄尔一直音信皆无,连他身在何处都毫无头绪。为了糊口,她做了餐馆的女侍。辗转流离之后,在关西一家日式餐馆做了包间服务员。其间,也有厨师向她表示了好感。虽然两人保持了亲密关系,她却无意谈婚论嫁了。只因在她心里,被初恋对象欺骗的阴影始终挥之不去。不过,那份恨意经过二三十年的时光,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