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4页)

“莎莉安”回到停泊处后,他们围坐在桌前,桌子上放着几个茶杯。杜戈尔和阿曼达坐在一个铺位上,汉伯里坐在另一个铺位上。杜戈尔感觉就像是在做采访,尽管他不确定是谁在采访谁。他控制自己不要发脾气,他的手比其他人青紫,衣服也比其他人湿。

汉伯里已经在回小河的路上摘掉了大胡子,还从阿曼达那里借来面霜,抹去了饱经风霜的肤色。桌子对面,汉伯里那张丰满且没有线条感的脸对着他们露出灿烂的笑容,就像上次杜戈尔在兰姆康迪特大街见到他时那样。那张脸似乎志得意满,且难以辨认。

“好了,”他说,“我想行动已经圆满地告一段落了。当然,没有其他可担心的——李曾经像一块烫手的山芋,只有泰纳对他在找什么有所了解。当然,他已经不再是问题了。太好了。”

杜戈尔感觉汉伯里的语调就像一次棘手的战役结束后,一个指挥官公开表扬两个前途大好的陆军中尉。那个颇有绅士派头的马基雅维利[2]的羔羊变成了同样有涵养的正在服兵役的上校。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演员换了角色。汉伯里并不像真正的上校,而像一个上校的公共形象,一个被几百部战争题材的电影宣传过的形象。

那个清脆快速却不太友好的声音仍在继续。

“还有一些收尾工作,不过可以等到以后再说,不会有什么风险。应该把那辆兰吉雅开到伦敦去,我认为,别让人在萨福克郡发现它。而且得等到天亮才能收拾这个下午的喧嚣留下的最后的痕迹。”

杜戈尔点了点头。“是的。我们预料到了。”

“现在……”汉伯里低头瞄了一眼桌子,仿佛盼望眼前有一张打印得很干净的日程表等着他,“你们的故事,还是我的?”

“你的。”阿曼达说,“你比我们知道得多。而且,你迫不及待地想要讲给我们听。”

汉伯里咯咯笑了起来,把头向阿曼达的方向歪了歪,承认了她的说法。杜戈尔突然想知道,女人们是不是觉得他很有性吸引力。他像一只保养得很好的变色龙那样拥有自信和魅力,并能成功地传达出某种神秘的内在特质,无论是以正确的方式,还是错误的方式。也许汉伯里只吸引好奇的女人。

“这类似一场政变,我觉得。尽管我只有一半的功劳,另一部分要归功于你们俩。而且我们都很走运。我可否认为杰克森小姐——”

“请叫我阿曼达。”黄色的灯光下,他们彼此微笑。

“阿曼达知道我们先前会面的细节和我给你写的那封信吗,威廉?”

“是的。实际上,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切。”

“好。这么说吧,我是诚心诚意写那封信的。那天晚上,我坐一辆出租车离开了酒店,不过我知道我一定是被跟踪了。他们等我下了车就追上了上来——泰纳,还有李手下的另一个奴才,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还是老一套——故意装成行凶抢劫——那是不知深浅的外行的伎俩。他们把我暴揍了一顿,抢走了我的包,把我丢在那儿,不管我死活。我猜他们一定是听见有人来了才跑掉的。通常,李的手下不会犯这种错误。我只是得了脑震荡,被他们打得满脸开花。”杜戈尔注意到汉伯里左眼周围皮肤的颜色略微有些不同。

“一个乐善好施的人叫了一辆救护车。第二天早上,我从剧烈的头痛中醒过来,脑袋上缠着绷带。

“那一天的大部分时间我都躺在医院里。我报了一个假名字,晚上就把自己给放了。对此院方不会特别高兴——撇开我的身体状况不谈,警察还没见过我呢。当然,他们也无能为力。

“在医院的那天很宝贵——我利用那段时间估计了一下自己的处境。重要的是,李肯定认为我死了。他手下那两个流氓可能很确定他们已经杀死了我,也不会让李认为他们有可能失手。”

“你怎么这么肯定呢?”阿曼达问。

“我并不肯定,当时。这只是基于我对相关人员的了解做出的合理假设。而且,碰巧这种假设是正确的。

“不管怎么说,我决定消失。我在阿克顿有一个临时住所——实际上是一间起居室兼卧室,很小很乱,我留着它就是为了预防出现类似的紧急情况。在那儿,我让《泰晤士报》和《电讯报》刊登了我的讣告。你们知道李经常买《电讯报》吗?一般人会认为他看《太阳报》或者《主考者》[3],这也表明你说不准一个人的性格到底有多复杂,是不是?坦白地讲,我很享受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讣告栏里的感觉。如果之前李对我的死还有一些挥之不去的疑问,这下子肯定没了。印点东西就让这件事听起来非常有权威性,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