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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人微微点了一下头。杜戈尔不知道立即认可他的权威是否让他心软了,因为他主动向他们提供信息,说那张许可证一整天都有效,一天之内你们可以进进出出,至于多少次,随你们的便。

杜戈尔掏出钱包,那个管理人从一个隐藏的口袋里拿出一支圆珠笔和一沓带号码的收据。等到交易完成,杜戈尔的手已经冰凉,根本不想握相机了。

“这个组织,”管理人说,“只是维护教堂这一项,每天就需要巨额的费用。那个商店——”他朝北边耳堂的方向微微欠了一下身,“九点半开门。来访者需要时刻铭记他们身处神圣的教堂。”

管理人无声地退下了。杜戈尔和阿曼达互相看了一眼。

“我不想在这儿拍照。”阿曼达没好气地低声说,“你为什么要给他钱?”

杜戈尔不知如何回答,于是说这都是为了做善事,也许有一天,他们能从游客身上赚到足够多的钱来支付安装暖气的费用。他同时说出了自己的疑虑:怎么才能成为一个教堂管理人呢?因为这不是那种在职业介绍所和就业中心做广告招人的工作,大概这些人得像电焊工或者管家那样在年轻时就接受培训吧。

阿曼达用舌头抵住上颌,发出啧啧声。这只是一种习惯,不是真的表示反对。她溜达到南边的过道上,看着一个由大理石雕成的主教很不舒服地斜倚在一块石板上。杜戈尔跟上去,和她一起在教堂里不慌不忙地转悠。

这个教堂给人一种压迫感。真奇怪,他平时很喜欢去教堂的,尤其是那些古老的教堂。他意识到,想要见穆恩斯太太(假设她没有出去度周末,也有时间,并且有见他的意愿)的念头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当各种各样的谈话策略在脑子里打转时,你很难把精力集中在周遭的事物上。当下存在着多层不可知的未来,杜戈尔承认这没什么不正常的。可是另一方面,因为他找到了甘波的尸体,所以产生了一种感觉——连此刻都是他无法掌控的,只有上帝知道将来会怎样。而且昨天晚上那些信息以令人不安的方式连接在一起,仿佛每个人每件事都是游戏中的一枚棋子,一个匿名的策划者正在操纵着它们向一个同样未知的结局靠近。

他们沿着南边的过道向前走,路过更多“主教”,一直走到南边的耳堂。

南墙上交错的诺曼风格的拱形走廊很精致。他将弗农·琼斯就这个主题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可是没用,他无法让自己喜欢上这个建筑。对他来说,它是个活物,一个石头做的阿米巴虫,用缓慢荒凉的方式在几个世纪的时间里逐渐变形。

阿曼达给这个拱形走廊拍了一张照片。(那张该死的许可证总算有点用处。)她拉住杜戈尔的手,发现他的手是凉的,于是催促他赶快到南唱诗班通道尽头的那个熏黑了的炉子边上去。炉子的形状像一个老式的鸟笼,戴了一顶为脖颈粗壮的侏儒设计的主教冠。

是她的行为温暖了他,而不是这个炉子。杜戈尔朝身边一座十七世纪的主任神父的雕像使了一个眼色,这个雕像被旁边胡乱堆放的物件(三条哀伤的猎狗、两个无头的妇人、一系列逐渐缩小的孩子、他在纹章学上的成就、一只头骨和一张装饰得很华丽的祈祷台)弄得失去了意义。

杜戈尔感觉身上稍微暖和了一点以后,他们穿过回廊,绕着大教堂的东端漫步。这里的墓地更古老,杜戈尔想,一定遵循了先到先得的原则。在圣图姆武夫的礼拜堂里,中世纪圣地的富丽堂皇已经荡然无存。一块黑色石板标明了圣人的墓地。弗农·琼斯援引了当地的一则传说,说最后的修道士们赶在亨利八世的钦差到来之前抢先移走了圣骨。他们把圣骨和一些可以携带的财宝放在修道院的一个角落里,然后用砖头堵死,直到恢复“真正的信仰”。可惜的是,据说玛丽一世登基后,那些知道内情的人要么死了,要么流亡国外。

最东端是圣母堂,两侧各有一个歌祷堂。杜戈尔和阿曼达匆匆走过去,因为那个教堂休眠人正坐在围绕祭坛的栏杆旁,眼睛直愣愣地瞪着房顶——一个上世纪的朴素的木质结构。很难判断从他的眼神里流露出来的空虚到底源自内心强烈的专注力,还是衰老。杜戈尔认为,至少这种专注力是与上帝交流时必不可少的。但是,他真的不希望休眠人的目光从天花板上滑下来,诱使他们开始一次谈话。

他们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北边的耳堂,那里的一个小礼拜堂已经被改造成一块进行教会贸易的飞地[2]了。他们走进去时,那个教堂管理人定定地看着他们。阿曼达在他耳边低声说,教会当局应该给他买一个机场用的电子安检设备。显然,这个人渴望检查所有的参观者,解除他们身上携带的微型冲锋枪和烈性炸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