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茶(第2/11页)

原因很简单:一生太短,尽量和有意思的人一起玩。

茶者是个有意思的地方,成子和豆儿的小茶舍。

他俩是我的朋友,奇葩两个,一个曾是只中建材西北地区销售负责人,年业绩过亿,一个曾是头彪悍的中学教导主任,令学生们谈虎色变。

若没成子的悬崖勒马,豆儿早在当年的支教骗局中被卖进山沟沟里了。

如果没有豆儿的死缠烂打,成子现在早就剃头出家庙里当和尚去了。

他俩生死虐恋几如一部韩剧,直到洞房花烛那天才惊觉,原来是黄发垂髫旧相识。

我曾记录过他们的这段传奇:

……

豆儿两岁时的一天,被爷爷放在大木盆里洗澡,那天有太阳,爷爷连人带盆把她晒在太阳底下。这时,家里来了客人,是从西北远道而来的远房亲戚,随行的还有一个九岁的小哥哥。

大人们忙着沏茶倒水、寒暄叙旧,嘱咐那个小哥哥去照顾豆儿,小哥哥很听话地给豆儿洗了澡,然后包好浴巾抱到了沙发上,他很喜欢豆儿,搂着豆儿哄她睡觉,哄着哄着,自己也睡着了。

大人们不舍得叫醒他们,他们脸贴着脸,睡得太香了,美好得像一幅画。

那个九岁的男孩不会知道,二十四年后,身旁的这只小姑娘会成为他的妻子,陪他浪迹天涯。

机缘果真有趣,往事不多提,想了解的自己翻《乖,摸摸头》去。

成子的人生很戏剧。

本是业界精英、青年才俊,却在30岁时急转弯,锦绣前程脑后弃。他那时追随一个云游僧人飘然而去,缘化四方。

豆儿那时没少为他哭,她暗恋他,话却一直未曾挑明。

僧人是个老人,是个奇人。

僧人禅净双修,更是位茶中方家,万缘放下,独爱一杯茶,终年遍访名茶,行脚天涯。

成子以俗家侍者弟子的身份追随他,他由茶入禅,随缘点化,举杯间三言两语化人戾气,调教得成子心生莲花……师徒二人踏遍名山,遍饮名泉,访茶农,寻野僧,如是数年。

一日,二人入川,巴蜀绵绵夜雨中,僧人躬身向成子打了个问讯,开口说了个偈子……偈子念罢,比丘转身,襟袖飘飘,不告而别。

成子甩甩湿漉漉的头发,半乾坤袋的茶还在肩上。

没做任何解释,僧人把成子扔回了红尘。没等缓过神来,豆儿从天而降,把成子重新赖上了,赖得惊天动地。

暂了佛缘,却续了夙世因缘,走的和来的都刚刚好,好像一根接力棒,出世入世间的一场接力赛。

巧啊巧啊,巧得仿佛是有意而为之,只是,僧人怎知豆儿当时就在成都呢?

豆儿后来随成子走完了十万大山,二人歇脚滇西北,蜗居在丽江古城王家庄巷一隅,开了小茶舍一间。

豆儿告别了前程和家乡,给成子当了老板娘,跟他学茶,帮他卖茶。僧人没教成子读过经,没给成子讲过法,但教会了他喝茶。

有时和成子谈及往事,他一边泡茶一边感慨:师父和老婆,都是我的佛……

他感恩之情溢于言表,佛却不领情。

那一厢,豆儿跳着脚在叫:大成成!你和大冰又偷着喝老班章了是吧,8000多元钱一饼好吗!

她沉着脸一屁股坐下,杯子啪地往桌上一拍:给我也来一杯,要败家一起败家。

豆儿的刀子嘴在古城是出了名的,我和成子噤若寒蝉,没人敢惹她。

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也嗜茶,九泡班章喝完,自己觍着脸问我们:要不……再来点儿冰岛吧?

冰岛更贵,一万多元钱一饼,豆儿每次都咬牙切齿地说只喝一钱。

……然后一两喝没了。

茶者的好茶之全,搁整个古城是数一数二的。

这两口子的败家也是出了名的,他们家的茶卖的没有喝的多,糊口之余剩不了太多钱。

别人是理财,他们是散财,余钱大半拿出来买了救灾物资,有时是一仓库捐给孤儿学校的大米,有时是一卡车送往地震灾区的军大衣。

很多人信成子,善款直接打给他,委托他带去灾区,比如演员周迅,还有行者陈坤。陈坤和成子也是茶友,邀约成子参加过两次“行走的力量”。

成子押车去灾区时,豆儿蹲在家门口念阿弥陀佛,她走来走去,手里捻着佛珠,说成子皮实,肯定不会出什么事情。

又站在门口给成子打电话:注意安全行吗当家的!敢出事我和你没完!听见没有!

刚挂断电话,又火速打了回去,一接通就劈头盖脸地骂:大成成你开车接什么电话!

女人有时候真不讲理,电话明明是她打的。

成子不怎么谈他做过的公益,只说:师父当年常说知足即般若……天下的好事哪儿能一个人全都占了。钱嘛,够花就好,有饭吃有床睡,有老婆陪,天天还有好茶喝,已经是很大的福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