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姑娘(第2/7页)

这头野马太累太忙,眼圈是黑的,牙是黄的,指甲缝是黑的,手指却是黄的。他那时卷莫合烟提精神,一圈烟熏的焦黄戒指一样挂在手上,衣服裤子沾满碎烟渣子粒粒,熬夜拍片时,浑身的口袋里全能摸出草料……

姑娘们爱野马的飒沓,但大都很难爱上野马的邋遢。

说什么“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你家有草原也白搭啊,你愿意当铲屎官吗?

综上所述,我猜杨奋的忐忑还要持续很长时间。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杨奋的电话又来了。

我懒得接,他夺命连环call,反复打,接通后他在那边长久地沉默。啥事这么沉痛?难道……难道你们……

隔着大半个中国,杨奋沉痛地告诉我一个消息:

马史出事了。

嗷哟,马史被一个女人给强暴了。

(三)

案发地是罗布泊。

作案者是新疆大学研究生,新闻专业,身高175厘米,吨位70公斤。

说也奇怪,她看起来却只觉得性感不觉得胖,屁股是屁股腰是腰,歹歹地(新疆方言,很厉害,很好,棒棒的)漂亮。

杨奋说,从一开始就发觉这个大丫头子不对劲。

她来工作室应聘时,张嘴就能喊出马史的名字,张嘴就能点出马史最得意的策划核心,她好像研究过马史之前所有的视频作品,看马史的眼神笃定、自信又认真,聚神聚光的丹凤眼儿。

女孩应聘的工作是导演助理,简历上的姓很寻常,名却骇人听闻:朕。

朕说她刚参加工作,一切以攒经验为中心。

朕说工资待遇好说,管饭就行。

朕说:你们不用考虑了,我明天就来上班,好,就这么爽爽地决定了。

从没见过这么斩钉截铁的女人,也从没见过饭量这么大的女人,一顿能吃6个半米长的羊肉串,每次吃拌面都要加好几次面。杨奋说,头三个月光发现朕朕饭量巨大,后来发现酒量也巨大。她替马史挡酒,一个人干翻了一包厢的客户,不仅逼着客户埋了单,而且追到卫生间门口逼着人家签了合同。

话说,这单活儿本来也是她给牵的线。

马史感激死朕朕了,非要给她预支提成,她不要,她打完长长一个酒嗝,目光炯炯地盯着马史说:你拍这个片子的时候,带上我就行。

她拍拍肚脐,腰马合一:我有的是力气,帮你扛三脚架去。她说:好,你不用考虑了,就这么爽爽地决定了。

如果说案件有预谋,那一刻就是预谋的开始。

受害人马史像所有案件中的受害人一样,不仅未能警惕察觉,反而湿润了眼眶,心生感激。

他那时心说,真不愧是我们新疆姑娘,牢道(新疆方言,厉害)得很,这么勤劳这么攒劲(新疆方言,能干),还要扛三脚架帮忙,真是值得好好培养。

他当时的感动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片子的拍摄地是罗布泊,俗称“魔鬼三角地”的那个地方。

丝绸之路在罗布泊穿过,孤魂野鬼在这里游荡,曾有西行取经的高僧在笔记里说:沙河中多有恶鬼热风,遇者则死,无一全者。

高僧不是唐僧,是东晋法显。法显之后,灵异事件不绝,枯骨干尸遍布的罗布泊里见鬼的事儿时有发生,例如双鱼玉佩,例如地外生命传说,例如镜像人,例如许多人竟渴死在距泉水不远的地方……(此处删去300字,谨慎百度,后果自负)。

受害人和作案者一进入案发现场,见鬼的事情就慢慢发生了。

……

见鬼不是指见到鬼,也不是指灵异现象,指的是受害人马史和作案人之间的案发过程……

具体过程杨奋当时没打听出来。

只听说两个人是手牵着手走出来的,马史低着头一脸羞红,朕朕安慰他说:我会对你负责的。

又说:好,就这么爽爽地决定了。

杨奋笃定地认为憨×马史是被强暴的,太没出息了,一个当导演的居然被潜规则了,我骇然之余把电话给马史拨了过去。

他在电话那头压低声音:……现在不方便说话,她在旁边呢。

他说:打字说,打字说。

少顷,他PO来一段文字:

时光挥一挥手,大海就变成了大漠,曾经的渔舟唱晚,只留下几条河痕。

昨日的百草牛羊,眼下的万里黄沙。

烈风掠走了最后一点儿绿意,暴日舔皱了残存的水印,也蹂躏了茫然的我……

胡杨目睹了这一切,可它老得不能说话,于是什么也没说。

他好像是把罗布泊湖心的一块石碑上的文字给改编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勺子”嘛,受害人受到的精神刺激看来不轻的说。

朕朕是如何在罗布泊强暴马史的,至今是个谜,只知她对此事的预谋,早在他们真正相遇的三年前就已经开始了,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