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爸爸(第2/12页)

圣谚和他所谓的女朋友进屋了,阿宏一脸的面无表情,装得貌似黑社会的兄弟,圣谚主动先介绍:爸爸,这是我女朋友。阿宏从心窝窝里拱出一句话,舌头没拦住,牙齿和嘴唇都没拦住,他硬邦邦地问:你们……上床了没?

当时圣谚低头绝望地说:靠……老爸,能不能别闹?

阿宏还没回话,女孩倒是搭腔了:叔叔放心,我们都未满18岁,我们知道未成年发生性行为是不对的啦,请相信我们的交往还没发展到那个程度。

阿宏不语,直接起身离开。

不一会儿回座,同时拿了饮料给女孩。圣谚说:怎么没我的?阿宏回答:你见过爸爸给儿子拿饮料的吗?圣谚不服气,指着他所谓的女朋友问:拿给她的时候顺便帮我拿一瓶又怎么了嘛。

阿宏大义凛然地回了一句:不一样!

火药味儿一下子充斥了小客厅,圣谚梗着脖子问:有什么不一样?

舌头没拦住,牙齿没拦住,嘴皮一启,阿宏冒出一句话:你是儿子,她是马子。

……结果安静了约10分钟。

当晚,圣谚质问阿宏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问上没上床的事。

阿宏很不客气地反问他,为何不去追学姐非要追个小学妹?

圣谚纳闷儿,问为什么。阿宏教育他说:学姐至少满18岁,真上床了,对方若有问题,你才17岁,我可以告她诱拐性侵未成年少年,至少我不用负责任,你也有了性经验……

圣谚叹了口气,很包容地看着阿宏,看得阿宏心里发毛。

阿宏辩解说:……哪个爸爸不自私?

圣谚拍拍阿宏的肩膀,说:没关系,我懂的……

阿宏悲欣交集地琢磨,到底谁是儿子谁是爸爸?

圣谚说懂,是真的懂了。一直到圣谚20岁之前,阿宏都很肯定他绝对是处男,证据来自房间的垃圾桶。有一个时期,他没事就去扒拉扒拉圣谚房间的垃圾桶,量化计算纸巾团的个数,然后推理判断。

偶尔有几次被圣谚逮到,阿宏觍着老脸给自己找台阶下。圣谚不说什么,只是充满理解地叹口气,仿佛逮到一个偷玉米的熊孩子。

(二)

圣谚就读于台湾大同大学,主修机械专业。

大学生的生活是自由的,自己选修的课与课余时间都是学习自我管理的精辟过程。为了热舞社,圣谚赴汤蹈火,整学期的课都集中在上午,吃完午饭就练舞,全校都放学了还得练到10点,节假日也练。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跳舞不再仅仅是为了场下的尖叫,是真心喜爱,别人谈恋爱是花前月下,他是领着小女朋友一起练舞。

圣谚小时候是个球类体育狂,现在变成了个舞疯子。

阿宏不但不管,还特别支持,不但精神支持而且物质支持。圣谚的热舞社团常到各校去交流表演,所获得的酬劳全纳入社团经费,用来偶尔聚餐。酬劳毕竟是象征性的,未必能换几份烤肉,每每这种时候,不等圣谚开口,阿宏自动荷包大开赞助经费,偶尔还列席一下聚餐。

阿宏在眷村生活过,本就会九省乡谈,成年后,往来海峡两岸经商,攒了一肚皮的段子。他幽默得很,和诸位小朋友嘻嘻哈哈打成一片,偶尔也一本正经地点评一下诸位的场上表现,虽然不懂舞蹈,但颇能给人树立自信心。

久之,热舞社的同学、学长、学弟、学妹没有一位不喜欢阿宏。

这个岁数的孩子需要认同感,阿宏这位沧桑大叔的存在,极大地满足了大家的心理需要,热舞社的不少同学还把他当成知心大姐,遇到什么难以和家人沟通的问题,就跑来征求他的意见。

他什么都乐意分析,从调解争吵分手,进阶到讲授如何避孕及拥有健康的性知识。有一回,他严厉阻止一个男生带他的同居小女朋友去做子宫颈避孕环,他私下里给小男生上课,讲宫颈发炎的后遗症,骂得小男生眼泪涟涟,后悔不已。骂完小男生,阿宏又打电话奉劝双方的家长介入管教,人家无地自容地自我检讨了半天后,才发现打电话的是个两世旁人。大学生往往都已年满20岁,自认为是成年人了,但在阿宏的眼里是扯淡,他用他的方式切入这些大孩子的生活,时常多管闲事,大家却都心服口服。

大家爱屋及乌,都和圣谚交好,每个人都乐意找圣谚陪练,一度占用了圣谚大把的课余时间。这可正中阿宏下怀。

他算盘打得精:大学生什么都没有,唯独时间最多,宁可让儿子每天忙到时间不够,也不愿儿子因为太无聊而在外结识一些价值观偏差的损友。

阿宏很坚持自己的教育理念,他曾对我说,相比圣谚的课业成绩,他更重视的是价值观。

我不置可否。相交多年,我不是不了解阿宏奇葩的过去。塞万提斯有句名言:父亲的德行是儿子最好的遗产。结合阿宏的人生履历,我实在搞不懂他能教给圣谚哪种德行,哪种三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