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启动“烛光行动”(第4/16页)

邢天贵眉头一竖,表情如怒,愤声问道:“你是指咱爸?”

“难道不是吗?”邢猛志道。

“放屁,狗都不嫌家贫呢,你嫌自己爸没出息?”邢天贵怒道。

这一对既不同父亦不同母的半路兄弟,不但心意相通,更有同样的火暴脾气。可能是从不同的角度去理解一位故去的长者,于是让两人有了分歧。

邢猛志轻声道:“直到去世前一个月,他还在上访,认识他的都知道他是个好人,可好报在哪儿?”

“你白来了,我没有资格评价咱爸,你同样也没有。知道我为什么根本瞧不上你吗?”邢天贵睥睨着邢猛志,撇嘴不屑地道,“咱爸,好人,活得坦荡,爷们儿;哥我,坏得坦然,爷们儿。你瞧你那样,学好不甘心,学坏不彻底,像你这样黑不黑、白不白的人,算哪类货色?又嗤笑?一看就是街痞贼炮,要不是隔着窗,我都想冲你这贱脸来一拳。”

邢猛志像是受教了,不过却没有表示,只是偶尔谑笑,隔着窗户斜看着邢天贵。训完话的邢天贵怔了片刻,老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突然他省得,两人已经数年未见,面前的半路兄弟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跟在他屁股后的大男孩了,最起码那阴沉沉的笑容,就让他捉摸不透。

两人相视良久,邢天贵犹豫着道:“嘿,你不是骗我吧?你这样能是警察?”

“你一定是通过眼睛来判断的,我不像吗?”邢猛志道。

再看时,邢天贵睥到了他斜觑的目光,上挑的浓眉、翘着的嘴角像邪笑,邢天贵瞬间给出了回答:“谁说像才见鬼。”

“你都几年不出门了,眼光能准才见鬼。谢谢啊,我没白来。”邢猛志道。

“谢我?谢什么?”邢天贵愣了。

“谢谢你刚才的肯定,你不觉得不好不坏、不黑不白也是一种优秀的品质吗?”邢猛志反问。

“扯吧,你还活成不男不女呢。”邢天贵斥道。

“呵呵,还真有这种人,叫Lady Boy。哥你落伍了,这已经不是你的时代了,还是在里面好好学怎么当好人吧。”邢猛志不疾不缓地道。

这回可真刺激到邢天贵了,他龇牙咧嘴吸着凉气,恶狠狠地一指邢猛志,如果没有隔离的话,那暴脾气早挟着老拳杵上去了。这凶相让身后的管教干部瞅到了,厉吼了一声,邢天贵像条件反射一样,瞬间萎了,不过他恨恨地扣了通话器,要提前结束这次久别后的见面。

可一放下,他又后悔了,迅速地又拿起来。这时候,保持姿势未动的邢猛志出声:“不用安排了,我去看咱爸,替你烧刀纸上炷香;咱妈身体很好,不用挂念,我来时告诉她了,东西是她让我带给你的。哥,好不甘心、坏不彻底说的其实是你自己,当坏人当得自己都嫌弃自己,怎么可能登峰造极?”

这一下子又把邢天贵说怔了,好像自己的心事被对方戳了个正着,而且直戳痛处。他尴尬地、无语地看着数年未见的半路兄弟,没有了熟悉,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陌生感。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愣看着邢猛志扣了通话器,接着做了一个他刚才的动作,怒目而指,凶相毕露,而且邢猛志眼中犀利的凶光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气质成势,才会有这种摄人心魄的震慑感,邢天贵的气势是经历多少次街头恶仗练就的,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这弟弟一模一样地复制到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坏了,这家伙没少干坏事。

邢天贵被自己的直觉吓得离座而起,却恰好被管教挟住了臂弯。监狱探视时间结束,他被带走了,当他紧张而惶恐地回视时,看到的却是弟弟平静地笑着作别,那一闪而过的凶相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慢慢起身的邢猛志离开了,他目光扫过那些会见亲属的犯人,可能是坑蒙拐骗,可能是烧杀抢掠,可能是任何一种丧失人性的刑事犯罪,也只有圈在深牢大狱中才能看到他们身上残留的人性光辉,在面对探视者时,或悲切哀恸,或喜出望外,或痛哭流涕。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把那些可谓人间悲剧的现场扔在脑后。那些隔子间里关着的什么怙恶不悛、什么穷凶极恶、什么亡命之徒,其实跟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没有什么两样,正如眼前所见:

不过如此而已。

心意两相知

“他在干什么?”

政委谭嗣亮好奇地说了一句,惊醒了那个茫然无绪的人。

支队长调用远程侦讯的信息系统,把刚刚监狱发生的事回放到了支队会议室的屏幕上。早已是黑道传说的邢天贵和身为辅警的邢猛志同屏,却一点也不违和。

两人确实像一对亲兄弟,相貌都彪悍壮硕,特别是邢猛志理了个时下流行的锅盖头,如果再多剃点头发,差不多能和监狱服刑人员的形象画等号了。会议室里把这段视频放了很多遍,在场的人却是越看越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