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2/3页)

年轻的法国人松开了手掌,微微举高,两个人隔着办公桌对视,直到阿切尔反应过来,说:“请坐下。”里维埃先生一欠身,坐在远处的椅子上继续等待。

“你是想咨询我对这个的意见?”阿切尔终于问。

里维埃先生低下头。“不是代表我自己,在那方面,我——我一向完全对自己负责。我想——如果可以的话——跟你谈谈奥兰斯卡伯爵夫人。”

阿切尔在刚才的几分钟里已经预料到这句话,但当它出现时,血液还是涌上了他的太阳穴,就像被灌木丛中弯折的枝条钩住一样。

“那你是代表谁,”他说,“来谈这件事的?”

里维埃先生坚定地回答:“唔——如果不至于听起来自作主张的话,我是代表她而来的。或者可以说是代表一种抽象的正义?”

阿切尔讽刺地研究着他。“也就是说,你是奥兰斯基伯爵的信使?”

阿切尔发现自己的脸红让里维埃先生灰黄的面色变得更加深红了。“对你来说不是,先生。如果我来找你,那就是因为其他原因。”

“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有什么权利有其他原因?”阿切尔反讥,“信使就是信使。”

年轻人想了想。“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就奥兰斯卡伯爵夫人的事情而言,任务失败了。”

“我爱莫能助。”阿切尔依然以讽刺反击。

“不!你能——”里维埃先生停下来,依旧整齐戴着手套的双手转动帽子,他看着帽子的里衬然后重新看着阿切尔的脸。“你能帮忙,先生,我坚信你能让我在她的家人那里也遭受同样的失败。”

阿切尔推开椅子站起来,高喊:“啊——我可不会这么干!”他双手插袋站着,低头怒视着小个子的法国人。后者虽然也站了起来,却依然比阿切尔的视平线矮了一两英寸。

里维埃先生恢复了他正常的苍白脸色:这几乎是他最苍白的脸色了。

阿切尔充满火药味地继续说:“你凭什么认为——我想你是因为我与奥兰斯卡夫人的关系才向我请求的——认为我会跟她的家人持相反意见?”

有一会儿,里维埃先生脸上表情的变化就是他唯一的回答。他的神情从怯懦变成了深深的悲痛,对于一个平常足智多谋的年轻人来说,很难比他现在表现得更毫无防御、脆弱不堪了。“噢,先生——”

“我想不出,”阿切尔继续说,“你为什么要来找我,还有其他人比我与伯爵夫人亲近得多,更想不出你为什么认为我更容易接受你传达的观点。”

里维埃先生回应这个攻击时的谦逊令人不安。“先生,我向你提出的观点是我自己的,不是我被派来传达的。”

“那我就更没有理由听了。”

里维埃先生再次看着他的帽子,仿佛在斟酌这句话是否足以暗示他戴上帽子离开。然后,他忽然果断地说:“先生——你能告诉我一件事吗?你所质疑的是我来这里的权利,还是你认为这件事已经完结了?”

他的平静和锲而不舍让阿切尔感到自己的气势汹汹十分笨拙。里维埃先生成功地影响了他:阿切尔微微脸红了,再次跌坐在椅子中,示意年轻人也坐下。

“请你说说,为什么这件事还没有完结?”

里维埃先生痛苦地盯着他。“那么说你同意其他亲戚的意见,在我带来的这些新条件面前,奥兰斯卡夫人几乎只能回到丈夫身边?”

“老天啊!”阿切尔高呼,他的客人低声表示肯定。

“在见她之前,我去见了——按奥兰斯基伯爵的要求——洛弗尔·明戈特先生,我去波士顿之前跟他谈了几次。我明白他代表着他母亲的观点,而曼森·明戈特夫人在家族中地位举足轻重。”

阿切尔坐着一声不吭,感到自己正死死地攀在不断下滑的悬崖边上。刚刚得知的消息让他大为惊讶,但发现自己被排除在磋商以外,甚至不知道磋商已经开始更让他目瞪口呆。他忽然明白到,如果家族不再咨询他的意见,那就是因为某种深层的家族本能警告他们,他已不再站在他们那一边了。他一下子醒悟过来,想起射箭会那天从曼森·明戈特夫人家回家时梅说的话:“或许,埃伦最终还是和丈夫一起更快乐。”

即使新的发现让他心烦意乱,但阿切尔依然记得他当时的狂怒高喊,还想起自那次后妻子再也没有向他提起奥兰斯卡夫人。她不经意地说起埃伦无疑是为了试探他的口风,这个结果被汇报给家族,从此之后阿切尔便被心照不宣地剔除出了他们的讨论。他对这种能让梅臣服于他们决定的部族纪律大为赞叹。他知道,如果良心抗拒的话她是不会这么做的,但她的观点也许和家族一样,认为奥兰斯卡夫人当一个不幸的妻子总好过做一个分居的妻子,而且认为与纽兰德讨论毫无用处,因为他有时会莫名其妙地不承认那些最基本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