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2/4页)

奥兰斯卡夫人再次沉思,然后说:“归根结底,是该有这么一封信。”

年轻人站起来,走去靠在壁炉旁。他忽然感到一阵焦躁,意识到他们相处的时间所剩无几,他随时都会听见马车回来的车轮声,不禁张口结舌。

“你知道她认为你终究会回去吗?”

奥兰斯卡夫人一下子抬起头。她的脸变得通红,一直蔓延到脖颈和双肩。她很少会脸红,此刻却表情痛苦,仿佛被灼烧一样。

“人们总对我有许多残忍的揣测。”她说。

“噢,埃伦——原谅我,我真是一个傻瓜,一个混蛋!”

她笑了笑:“你太紧张了。你也有自己的麻烦。我知道你认为韦兰家在你婚姻的问题上不可理喻,我当然也同意你的观点。在欧洲,人们不理解我们美国人的漫长婚约。我想他们不像我们这么冷静吧。”她说“我们”的时候略微加重了语气,听起来有点讽刺。

阿切尔听出了这种讽刺,但不敢接话。毕竟,也许她是故意将话题从自己的事情上引开。他的最后一句话明显刺痛了她,他感到自己能做的就是听她的话。但随着时间流逝,他变得越发急切:他不能忍受语言再次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

“是的,”他不假思索,“我到南方去,让梅在复活节后嫁给我。没有什么理由阻止我们那时候成婚。”

“梅那么喜欢你——你也无法说服她吗?我以为她这么聪明,不会被这些荒唐的迷信缚手缚脚。”

“她的确很聪明——她也没有被缚手缚脚。”

奥兰斯卡夫人看着他:“那——我就不明白了。”

阿切尔红了脸,急忙说:“我们敞开心扉聊了一下——几乎是第一次这样。她觉得我的急躁是个不好的兆头。”

“老天爷——不好的兆头?”

“她觉得这意味着我不确定自己还喜欢她。简单来说,她觉得我想马上和她结婚是为了逃避一个我——更喜欢的人。”

奥兰斯卡夫人好奇地揣摩这句话。“但如果她这么认为——为什么她不和你一样着急呢?”

“因为她不是那样的人,她要高尚得多。她因此更坚持延长婚约,好让我有时间——”

“让你有时间为了那个女人而放弃她?”

“如果我想的话。”

奥兰斯卡夫人弯腰靠近壁炉,定定地看着炉火。阿切尔听见寂静的街上传来她的马匹走近的马蹄声。

“那的确很高尚。”她说,声音有点走调。

“是的,但那太荒唐了。”

“荒唐?因为你没有喜欢其他人?”

“因为我不打算娶其他人。”

“啊,”接着又是一段长长的间隔。良久,她抬头看着他,问道:“这另一个女人——她爱你吗?”

“噢,并没有另一个女人。我的意思是,梅心中所想的那个人是——从来都不是——”

“那么,你到底为什么如此着急?”

“你的马车来了。”阿切尔说。

她半站起身,茫然地四处张望。她的扇子和手套放在身边的沙发上,她机械地拿起来。

“是的,我想我要走了。”

“你要去斯特拉瑟斯夫人家?”

“是的,”她微微一笑,又说,“别人邀请我,我一定要去,不然我会非常寂寞的。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去呢?”

阿切尔感到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她留在身边,必须让她将余下的整晚都交给他。他没有理会她的问题,继续靠在烟囱旁,直勾勾地看着她拿着手套和扇子的手,仿佛在看是否能让她放下它们。

“梅猜到了真相,”他说,“的确是有另一个女人——但不是她所想的那位。”

埃伦·奥兰斯卡没有回答,也没有动。过了一会,他坐在她身边,拿起她的手,轻轻掰开,让手套和扇子掉在他们之间的沙发上。

她一下子站起来,将手抽出来,走到壁炉的另一端。“啊,不要向我示爱!已经有太多人这样做了。”她皱着眉说。

阿切尔脸色变了,也跟着站起来——这是她能给他最恶毒的指责了。“我从来没有向你示爱,”他说,“今后也不会。但假使我们俩任意一人有可能的话,你就是我要娶的那个女人。”

“我们任意一人有可能的话?”她看着他,毫不掩饰她的震惊,“你居然这么说——不正是你让我们不可能的吗?”

他盯着她,像在黑暗中摸索,一道耀目的光如箭一般划破了漆黑。

“是我让我们不可能——?”

“你,你,就是你!”她大声喊道,嘴唇颤抖着,像一个眼泪夺眶而出的孩子,“难道不是你让我放弃离婚的吗——是你告诉我离婚是多么的自私和邪恶,跟我说我必须牺牲自己来保护婚姻的尊严……来保护我的家族免受舆论和丑闻?因为我的家人即将成为你的家人——为了梅也为了你——我按你所说的去做,做那些你向我证明我该做的事。啊,”她忽然大笑起来,“我完全没有掩饰这么做都是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