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犹遣(第2/2页)

高念贤奉命承办去了,蓟菩萨眼巴巴看着容与说:“上将军就这么出了兵,鲍羽那厮岂非要得意?”

容与坐下啜茶,笑道:“已经挫了他的锐气,咱们眼下不叫服软,叫救急。中庸之道放之四海而皆准,鲍羽是聪明人,还不至平白以为自己找着了脸子。”

这头正说笑,汀州从门上进来回话:“小的复命了!真是赶巧,小的前脚到左威卫府,后脚蓝将军就回来了。目下到了门牙上,这就进来见郎主。”

容与示意堂上的人都退下,远远瞧见蓝笙甩着马鞭上了甬道,紫色常服伴着皂罗折上罗,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起身相迎,蓝笙还没说话就先笑了,大大咧咧往席垫上一坐才道:“六郎啊六郎,半日不见思我若狂吗?这么急吼吼叫我来,是为私还是为公?”

容与看他一眼,没好气道:“别胡浸,军里不比外头,收敛些的好。”

蓝笙打量他脸色不好,便收拾起玩笑的心,正色道:“我路上听说了武侯府和北门禁军的事,鲍羽来衙门干什么?是来兴师问罪,还是来求援?”

容与蹙眉道:“兴师问罪他还不敢,不过是乱了方寸,求援又拉不下面子,在这里放了句狠话就走了。”

现在困扰他的不是鲍羽,也不是南衙十二卫,而是书信匣子里的那样东西。他伸手去抬盒盖,那方帕子在文书上躺着,天蓝色的缎面明明温婉似水,却蓦然刺伤了他的眼。

他调开视线,递给蓝笙:“汀州从府里带来的,端午要到了,这是暖儿给你的节礼。”

蓝笙接过来,兴奋得两眼放光:“给我的?哎呀,到底还是暖儿记着我!好姑娘怎么不叫人喜欢呢,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容与听他絮叨越发心烦,转过脸吁了口气。

蓝笙打开手绢,咧嘴笑道:“是暖儿自己织的吗?看不出,她的女红做得这样好!”

容与偱着他的话音望过去--那是条金银丝织成的繁缨,黑与红绞股镶边,两尺长短,繁复的花纹像嵌在心上的沉丝,不消扯动,便会隐隐作痛

蓝笙仍旧沉浸在他单纯的快乐里,他取下折上巾,仔细把繁缨绑缚在帽顶上,一面问:“你的呢?什么样儿,也给我瞧瞧。”

容与怔了怔,翻开文书摊在案前,漠然道:“单给你做的,你好生收着吧,别糟蹋了人家一番心意。没旁的事,你自去忙吧!”

蓝笙缓缓起身,心里直泛起了甜。连容与都没有,是独一份的殊荣!他暗自琢磨着,想来暖儿对他还是另眼相看的,不管是出于感激,还是别的什么,这就算跨出了胜利的一大步。只要她能留意到他,总有芳心暗许的那一天。

他戴上幞头也不嫌招摇,衙门里没镜子,就大声吩咐随侍打水,出门去趴着盆沿上下左右的照。

屯营的昭武校尉和几个副尉中侯正巧从井边经过,驻足调笑道:“将军好俊的繁缨!哪里得来的?想是佳人送的吧?”

蓝笙常在镇军府出没,和容与旗下郎将都相熟的,说话也随意。怀化将军伽曾抱着胸上下打量他:“瞧瞧这满脸春情荡漾,莫非又得着个红颜知己?是哪个司哪个坊的?汉人还是胡姬?”

“这话没道理,本将岂是随意好相与的?”蓝笙照够了,满意地直起身,手指勾着丝绦说,“这趟可比真金还真,大家子的娘子,你们想都想不着的。且等着,最迟年下,定然请你们吃喜酒。”

众人因离正衙远,也不担心叫大都督听见,纷纷起哄:“浪子竟是要回头了!好歹留神,可别十二月里拜堂,大年初一就请咱们吃红蛋!”

蓝笙得瑟起来:“玩笑话背着上将军,他治家可严,当真出了这样的事,我剐了一身肉都不够他出气的。”

诸将哗然,面面相觑着:“怎么说?莫非上将军府里还有姊妹未许人的?”

蓝笙举步朝府门上去,只虚应道:“不可说,等日后你们自然知道。”便腾身上马,扬鞭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