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争夺(第3/6页)

他终究控制住了冲动,不过,女人的心情还是受到了影响,从他怀里脱身出来,低头看桌上的画纸,末了拿起笔,在画纸角落里写上“困龙锁”三字,随后笔锋挪转,在密集而有序的线条之上,划下了一个触目惊心大大黑叉。

“怎么把它毁了?怪可惜的。”

女人不说话,手上轻拂,真息透入,画纸当即化作飞灰,从窗口散出,之后又回眸一笑:“我说过,这是画给你看的,既然你看过了,留它又有何用?”

顿了顿,女人又道:“若你真的在乎我,这禁纹,你必是能记得的!”

他为之愕然。

这一刻,他忽然发现,眼前女人的笑容非常陌生。

而这陌生的感觉,正扩散开来,从她眉眼到轮廓、到气韵、到所有的一切……

是啊,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小鸟依人般的乖乖吟儿,他见过的,只有高傲的、虚伪的、冷酷的青吟贱婢!

李珣猛的打了个寒颤,从这冗长的梦里惊醒过来。

他似乎再一次陷入到了玉散人的陷阱中,听着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可那话里深藏的意味,他心里却又一清二楚。

那不像是玉散人灌输进来的,反而像是从心底深处浮上来,再填充到它应该在的地方去。

是的,他知道那对狗男女在说些什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时候,玉散人的低笑声响了起来。

“不错,你比我想象的更容易接受一点,现在,你明白困龙锁的来历了吗?”

李珣不愿去想,可是那答案就深刻在他脑中:困龙锁,是青吟在两百年前、更准确的说,是在四九重劫来临前四个月的时候所画。

那天,是玉散人最后一次同她幽会。

而在那之前,事情的发展早从常理中岔开,进入了荒腔走板的境地里。

那一天,已经距离玉散人连续两次“玄婴度劫”的尝试失败有四百多年了。

第一次,古音怀胎之后决绝发难,将玉散人以“血融之术”培育的胎儿,做成了修炼造化魔功的胎鼎。

第二次,玉散人和羽侍的骨血刚生出来,便让阴散人突入夜摩天,强行夺了去。

玉散人非常清楚,如果说第一次还是他挣扎于宗门与自我的分岔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第二次,若没有古音暗地里的配合,以阴重华之能,也不可能将事情做得如此顺利。

把时间拉近一些,古音孤身登上坐忘峰,与钟隐论道三月,畅谈天下大势,至此将一身造化魔功与妙化宗法门融而为一,修为突飞猛进,一举进入赤子真一的境界,成为天底下有数的高手。

而此时,玉散人却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通过青吟这唯一的途径,来宣告他对钟隐的心理优势,也从那一刻起,古音开始在通玄界布局,交游天下,暗中串联。

在修为上,玉散人只能艰难的维持对古音的些许优势,但整体而言却已很难压制古音的野心,而双方的仇怨也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维碰撞中,愈发深重。

再把时间拉近,十四年前,正是天芷上人一辈子最耻辱的日子。那次事件,也是玉散人与古音修好的最后一次努力。

他听任古音驱使,制住了天芷上人,后又故作大度,主动承揽下天芷的怨恨,以此暗示古音的计划已经被他识破,可这一切也只能在表面上缓和关系,而古音决绝的念头,并未稍移。

从那一刻起,玉散人在夜摩天的势力便彻底落入下风。

李珣觉得非常疲惫,这些绝大部分他是已经知道的,也有一小部分更关键的消息,却是刚刚才冒出来,然后如同一条绳索,将他之前支离破碎的揣测串联在一起。

对此,他没有一点恍然大悟的畅快感觉,心中那无以名之的压抑,反而愈发的沉重。随着外层迷障逐步剥离,事实越来越清楚,而这事实,他绝不喜欢!

只可惜,事情的发展并不顺从于他的意志,或者说,他已经控制不住局面。

无数个场景片断涌上来,又在某种力量的规拢下,形成条理清晰,前后有序的整体。

而他,只能被迫知道那些讯息。

仍然是以那天为界限。那一天的前两日,古音再上坐忘峰,争取钟隐的支持,虽然直接的要求被钟隐婉拒,不过古音仍然得到了相当的承诺,其中,便有决定玉散人生死的一项。

玉散人的命运,已经被预定了。

正因为如此,玉散人从青吟处得到消息后,立即就连夜奔上坐忘峰,乞求青吟相救。而青吟从钟隐那里得来的答复是:“我给他一个洗白重来的机会!”

言下之意,就是要让玉散人转世重修,但在重修之前,却要击碎他的元神——仅是一个比“形神俱灭”稍好一线的结局而已。

这与杀了他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