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情(第4/6页)

此刻,那场景此刻只留给他隐隐的困扰,最终他只能点点头,道了句:“节哀顺变。”阴散人的姿态依然平静,也许,她已经利用一天的时间,调整了心情;当然,也有可能,她什么都看开了,便是自己的亲妹子也一般无二。

李珣稍做沉吟,忽地伸出手,探向阴散人前额。

阴散人明显有些不愿,然而身子只是稍微后仰,便彻底僵住,李珣的手指轻轻巧巧地贴了上去。

跟着双方体外均是灰白气芒一闪,“哧哧”微响中,气机交接,阴散人低哼一声,身子竟支撑不住,软倒在婴宁身上。

水蝶兰惊讶地看过来,李珣只对她点头示意,旋即微瞑双眸,竟与北极冰源上一般,展开搜魂之术,读尽阴散人的记忆。

低细的呻吟声渐起,对阴散人来说,这种非主动的记忆倒流,无疑是世间最可怕的刑罚,只数息,身上便沁出一层薄汗,肌体更是微微颤抖,难以抑止。

再行此道,李珣却不像当日那般快感如潮,此刻,他心境如冰似雪,静静地回溯、整理来自阴散人的记忆乱流。

从幼时的习艺、第一次杀人到名声渐起、初受挫折,再到统御宗门、纵横天下……李珣从来没有以这样清晰的视角来观察一位绝顶宗师的人生。

和上次的走马观花不同,这一次,李珣是以冷静至乎冷酷的态度,逐分逐毫地“翻阅”和“体会”,在心境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后,再看这“人生历程”,许多地方都能与自身相印证,偶尔甚至以心代入,到也别有一番滋味。

阴散人辗转呻吟,却无论如何都躲不开额头上轻按的手指,半炷香的时间后,已经是汗透重衣,偏偏身上冰凉,脸上更没有半分血色。

一侧,水蝶兰初时的惊讶过后,便饶有兴味地旁观,目光在李珣和阴散人脸上来回移动,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阴散人的“酷刑”足足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才告一段落,而此时,她已经彻底虚脱,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李珣轻吁一口气,移开手指,见阴散人这般模样,他勾勾嘴角,伸手在其脸上轻拍了两下。

不用多说,阴散人便知道,李珣这般手段,除了要探明隐秘之外,恐怕也有对她肆意妄行的惩戒。

她低喘一口气,垂下眼帘,外界的声响如丝般虚缈,像在耳中塞一团厚厚的布料,最终缈不可闻。

“啧,原来你还是在怀疑啊。”水蝶兰对他的目的洞若观火,不免暗笑自己白担心一场。

李珣嗯声回应:“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用在这里,也没什么错处。”水蝶兰白他一眼,继而颇感兴趣地问道:“结果如何?”

“姬儿那段……没有。”

“没有!”水蝶兰眼中寒光闪闪:“秦婉如在说谎?”李珣轻轻摇头,却不知是否认还是困惑:“我看了昨天秦婉如发来的讯息,里面将当时的情况详细道来,并无伪饰,也没有串供的意思,只是在姬儿一事上,措辞模糊……相应的,阴重华在此事的记忆上,尤其她走火入魔之后的大片记忆,都混乱不堪,乃至有大片空白,直到叛宗之后,才日渐好转,至于姬儿一事的脉络,从那以后,已再无端倪。”

“这样啊。”走火入魔的危害,水蝶兰自然清楚,也不敢轻下定论,只是疑道:“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就只有这段没了,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啊!”

“阴谋?若是阴谋,也只不过是秦婉如在唱独角戏,阴重华在我掌控之中,还怕她徒弟翻出什么大浪来?”李珣口中说得豪气,心里却也暗做决定,找个机会,让阴散人师徒“对质”,那时候,什么秘密都能给掏出来。

眼下,他只能先将此事放在一边,笑道:“这事情我来办就好,你在这里好好调养,外面那些散修不成气候,由我打发便是了。”水蝶兰懒散地嗯了声,接受了李珣难得的关心。

不过,很快她的眼神便停在昏迷的婴宁身上:“哦,对了,你最好先搞清楚一点,你究竟是要教徒弟呢,还是养一个暖脚的丫头,早早下决心,免得最后不伦不类,成了笑话!”瞥了李珣一眼,她冷笑着走出屋外,几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留下李珣看着榻上两位玉体横陈的美人儿,苦笑无语。

转眼间,李珣在雾隐轩已停留了七八日,朱勾宗的杀手再没有什么动作,只是东南林海之内,万余修士却已经陷入了不可自拔的泥淖。

虽然万余人马落在林间,不过只是沧海一粟,却也架不得他们掘山挖河式的狂热。

不但东南林海的珍禽异兽遭了殃,仙草妙药亦难逃劫数,数日间,生灵死伤不计其数,相较于北齐山,实也不遑多让。

李珣也没闲着,整日里通过分光镜探查修士们的“进度”,旁的他不管,但只要有修士有意无意地触探到雾隐轩封禁的蛛丝马迹,例如“十三先天地火窍穴”之类,他就会立下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