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摊牌(第4/6页)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道从左额角斜下,擦过眼角、鼻翼又折回到耳根处的深紫色魔纹,就像是一条妖异的藤蔓,诡谲中却有着吸人眼球的邪异魔力。

在雾隐轩内,李珣与水蝶兰对视一眼,同时叫道:“罗摩什!”

这突然现身的老态修士不是旁人,正是当今邪道绝代宗师,魅魔宗宗主,罗摩什!

此时,这位邪道宗师似乎并没有发现有人在用特殊的方式观察他。他用左手提起一个长颈圆胎银壶,冲着阴散人摇了摇,笑言道:“当此良宵,偶遇故人,为人生一大美事,阴美人可愿与我共浮一大白?”

这话音若是个翩翩少公子说来,必是清朗出尘,潇洒风流。只可惜,罗摩什枯干瘦长也就罢了,偏偏他的声音嘶哑含糊,似乎是被什么卡着了嗓子,说出话来,也让人不忍卒闻。

但奇怪的是,这模糊艰涩的字句在耳中一转,又变得出奇的清晰,且越发使人印象深刻。

说话间,罗摩什伸出另一手,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手上便现出一件黄铜颜色的三足酒爵,也不管阴散人答不答应,轻按银壶,一线酒液便自注入杯中。

引人侧目的是,这酒液颜色鲜红如血,注入之后,甚至在酒爵内沸腾翻滚,咕咕有声。

阴散人眸光顾盼,在酒爵上一扫,旋又灿然一笑道:“我不食荤腥久矣,罗老儿你习惯了以血代酒,却来难为我做甚?”

罗摩什亦是一笑,笑容牵动脸上肌肉,使左脸上的深紫魔纹蠕动不休,只是看了,便让人背上生寒。

他看起来并不生气,只是摇了摇头:“那真是可惜了,这是我一个时辰前,亲手猎杀的昂浑兽血,又以镝鸟冠头为引,最是甘烈,阴美人好没口福!”

言罢,他举杯一饮而尽。

或许这血酒当真过瘾,方一入口,罗摩什脸上便鲜红欲滴,几乎要发出光来,半晌才颜色沉下。他也在此时呵出一口气,神情倒是愈显得懒散。

阴散人轻摆拂尘,笑吟吟道:“罗老儿修养日深,这脾气倒是不比往昔,和善许多!”

这是只有极少数同辈人物才知道的细节。

罗摩什自年少时便性好饮血,每每不克自制,便杀生以求缓解。道行深后,虽不再好口腹之欲,但为蓄养杀机,出手前一段时间,他绝不近血腥。

此时,他既喝了血酒,便等于是说,并无动武之意,只是来叙旧了。

阴散人对这一点自是清楚,她微微一笑,亦敛去周身活泼跃动的真息,算是一个回应。

罗摩什不理她的讽刺,自顾自迈步走上悬崖,踏在实地,又和阴散人保持了个客气的距离,方道:“早就听说阴美人儿破关而出,再履此界,如今看来,六十载闭关苦修,果然有所增益。这周身气度,晦沉如渊,想必是《阴符经》大成,成道可期啊!”

阴散人倒也不谦让,只是笑吟吟地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者,古来多有。虽说可期,又岂敢等闲视之?”

“不错,不错!也就是咱们这些临门一脚之辈才清楚,成道绝非等闲事,像钟隐那般视天劫如无物的,从古到今也没几个,还是诸多手段都要齐备才是。”

看来罗摩什颇有些志同道合的快意,他手指轻弹杯沿,发出重浊的声响,继而笑道:“古来度劫两件事,洞天内外自分明。我观阴美人儿心思沉敛,这内里洞天当是无忧,而你那宝贝侄女儿这段时日亦是掌宗阴阳,再无变数,想来这外洞天也是水到渠成了!”

“老狐狸!”

分光镜内外,三人心中同时骂了一句。

不过很快,水蝶兰这边就喜笑颜开:“妙啊,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快,让你的阴美人儿再逗逗他!”

“什么你的我的?”李珣摇头不已,“阴散人也不是傻瓜,何必让我教她?”

果然,阴散人闻言,眉目间渐蕴冷意,但依然嘴角生春:“我早非阴阳宗之人,你罗老儿拿这旧历搅个什么?倒是你,陷空山怎么说也是洞天福地,你又宗门弟子数万,坐霸西北,何必再绕到这东南林海寻开心?”

话说到这处,便等于是将层层掩饰一发地揭开。

可罗摩什或许酒足饭饱的关系,也真好性儿,只哑然笑道:“寻开心说不上,自寻烦恼倒是真的。阴美人儿与我之境界参差彷佛,应当知我此时尚喜外物否?”

阴散人淡然一笑:“洞天道统,与外物何干?便是外物,为后世遗泽,光大宗门,也是有的。”

罗摩什呵呵一笑,笑音就像沙石过隙,沙沙作响。

“一人成道,何需两个洞天。陷空山虽然比不过雾隐轩,怎么说也足够我霞举飞升,我还多此一举做甚?至于为后世遗泽之类,嘿,当年屈拙语据此洞天,都能不遗本宗后进,我还比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