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交易(第2/5页)

在后面那人耍嘴皮子的时候,她已借着脑子清晰的空档,将事情前后思索了一遍。

此时趁着那人口中一停,冷冷开口道:“废话连篇,离题万里,难得你那同伴有这么好的耐性!”

此时她虽然六识衰弱,对气息感应很是迟钝,但她仍能感觉到按在她后颈的手指温度,与背上那手指颇有差异,便是触感也有细微的不同。

更重要的是,说话这人,虽然中气充沛,极有气势,话语中却总是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味道,与刚刚那驱毒时,举重若轻,有大家气度的手法极不相符。

只是后面那人的脸皮厚度也是了不起,方一窒,便又笑道:“怎能说是离题万里呢?我只是将上人所经的几个关节指出来而已。

“其实关键便在鲲鹏反戈一击的时候,不管那时古音等人是否有所准备,以上人五色神光的精妙,突下杀手,成功率可要比后来强得多了……上人当时又是怎么想的?”

天芷心神微颤,其中缘由,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得多。

然而,她只能深深地吸入一口寒气,竭力保持着心神的稳定。

理性与直觉同时告诉她,对方正是千方百计地挑动她的心防,如果此时心动,前面等着她的,便会是一场比死亡更惨痛百倍的劫数。

在死前,她要撑住。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在长篇大论之后,那人却蓦地沉默下来,只是将手掌贴在她背心处,将肌肤的热力缓缓渗透进来。

良久,那人终于开口道:“玉骨冰肌,不外如是。”

这话轻薄得很,然而那人诚挚满满的语气,还有那似赞似叹的尾音变化,便赋予这词句别样的涵义,就如同看着一幅绝顶的艺术品,行将付之一炬时的惋惜。

黑暗中,传过来一声女性低低的嗤笑。

那人只若不闻,径自叹道:“上人在笛子穿心之前,已经移去要害血脉,只是长空飞雪摧心蚀神,阴毒之至,已经超出上人的估计。

“但更要命的,还在于上人精修数百年的心魔,重创下反噬自身……我就不明白,堂堂正道宗门之主,为何要去修我们这种邪门歪道?”

听到“我们”一词,天芷心中又是一动,但她依然冷笑:“你也知道心魔精进法?”

后面那人轻笑出声:“上人何必矫情?对敝人身分存疑,直说便是。当然,敝人也不会解释什么,只是想对上人说,如上人这般人物,当是此界之瑰宝,若是就此蒙尘陨落,可是让人伤心得很呢!”

他语气越发地轻浮起来,天芷正待斥喝,背上便是一沉,劲力透体而入,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而与之同时,由于外力的入侵,她已然崩坏的气脉循环牵动全身,气血逆行,竟是遍体无一不痛,那种挫骨断脉的苦处,不亲自经历一遍,当真是想也想不出来。

“只说话的工夫,又严重了。”那人似是并不打算用这个来折磨她,只是针对这种情况评说。

“肌体伤势还在其次,若再耽搁下去,或许数息之后,心魔便浸染元神,上人数百年间苦苦维持的清明道心,一朝尽丧。

“若真死去倒好说,万一这乱神境况恶化,上人灵识尽灭,只存着生灵本能,步入魔道……嘿,不知上人可有阴重华那般造化,另起炉灶,扬名于世哪?”

天芷似乎已听到了心中咯吱咯吱的晃动声,只是,她却没有这么容易屈服,她将脸贴在冰面上,用寒气来封堵越发脆弱的心防,与之同时,她开始准备“解脱”的步骤。

黑暗中又是一声叹息:“千古艰难唯一死,我辈修士更是如此。上人难道就不考虑下自救之道吗?”

天芷心中猛然一紧,接下来便听那人悠悠地道:“上人心窍受损,又受心魔反噬,若依着贵宗心法,自然回天乏术。然而,若换个角度来看,倒也不是没有希望……上人可愿听我道来?”

黑暗中又是一波长时间的沉默,然而天芷的情绪,却不像表面这般冷静,而是如同大江湍流般激荡不休。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挣扎,叹息声再度响起─

“上人处心积虑,不惜身陷险地,务必击杀古音而后快。嘿,这贼老天,专门与人作对,眼下,上人在此垂垂待毙,而那古音想来用不了多长时间,便又能一展长才,将此界搅得天翻地覆,各人遇合,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闭嘴!”

天芷脱口喝斥,后面那人当真停了口,只是从鼻孔里喷出一声哼笑,声音低弱,却实实在在打中了天芷内心最脆弱之处。

是了,这种拙劣不堪的激将法,她怎么就受不住了呢?

此刻,她最清楚不过,那人说了这么多,其实归根究底,也就是当年她听古志玄冷笑的那几个字罢了─

“你是要死?要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