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铁血江山 【猜忍】

号角呜咽,鸣金示警之声从殿外传来,响彻宫城。

玉岫与我俱是一惊,未及开口,门外传来侍卫通禀,“魏大人求见。”

“看起来,宋怀恩的动作也很快。”我望向玉岫一笑,她本已煞白的脸色却越发惨青。

我扶了靠椅勉强站起,玉岫伸手来搀扶,被我拂袖挡开,两人之间顿时隔开一步之距。

她呆了呆,伸着手,僵立在那里。

“站在哪一边,由你自己选择。”我坐定,敛去温软神色,冷冷逼视她,“若是决定与我为敌,就拿出宋夫人的样子来!”

玉岫咬唇不语,眼泪分明已在眼底打转,终是倔强地昂起了头。

我不再看她,扬声命魏邯入内。

殿门开处,魏邯按剑直入,白铁面具闪动森冷光泽,“禀王妃,宋怀恩执虎符接掌东郊大营约五万兵马,下令封闭京畿十二门,全城戒严,不得出入。”

只五万么,我略略牵动唇角,问魏邯道,“其余九万如何?”

“皆按兵不动,作壁上观。”魏邯声如金铁,“据报行辕大营略有骚乱,振武将军徐义康严令各营坚守,不得擅离职守,渐已平定营中大局。”

好个徐义康,我暗自记下了这个名字,今日之乱若能平息,他当居功第一。

我略一沉吟,问道,“宋怀恩的兵马,现在到了何处?”。

魏邯道,“已入内城,正分兵两路,一路直扑宫门,一路屯守城外。”

“往宫城来的一路,可知有多少人马?”我垂眸沉吟。

“暂且不详。”魏邯低头。

我点头道,“再探!告诉庞统领严守宫门,时刻备战!”

魏邯领命而去。

玉岫微微发抖,强自镇定,下唇却已咬出血痕。

我抽出袖中丝帕递过去,并不看她,“你猜,他的胜算有几成?”

玉岫接过丝帕,捂住了唇,似乎下定决心以沉默与我对抗到底。

“如果王爷还活着,他的胜算,你猜又有几成?”我转眸,看着她,淡淡开口。

玉岫身子一晃,瞳孔骤然因震惊而放大。

我静静看她,一言不发。

她突然说不出话来,骇然盯着我,“怎会这样,折子上明明写了,王爷已经,已经……”

“所以才能骗过宋怀恩,令他放松戒备,我才得以先发制人。”我微笑,凝视她双眼,“此所谓将计就计,宋夫人以为如何?”

我要她明白,她的丈夫一早已踏入这个局,从一开始就没有了胜算。即便他能攻破皇城杀了我,夺下京城,也一样逃不出萧綦的手心,等待他的将是豫章王兵临城下,大开杀戒,血洗叛军。

玉岫跌坐在地,脸色惨白,几近崩溃。

殿门外靴声橐橐,魏邯刚退出不到片刻又急促而回,“禀报王妃,密探来报,宋怀恩令人包围豫章王府、江夏王府,未有所获,下令搜捕全城,凡周岁以下婴儿皆被带走。”我咬牙未语,身侧却一声低呼,玉岫紧紧捂住口,双眼含泪,肩头剧烈战抖。

魏邯扫她一眼,继续道,“宋怀恩现正亲率两万兵马赶来,届时重兵围困宫门,恐怕宫外消息再难传递入内。”

“无妨,该来的总归要来。”我扬眉一笑“魏统领,你可准备好了?”

“属下与麾下弟兄,誓与皇城共存亡。”魏邯昂然直视我,那铁面罩下的眼睛灼灼发亮,恍惚回到昔年宁朔城外那个寒冷的夜晚,也是这样一双发亮的眼睛,在黑暗中出现,带着坚定与勇毅,对我说,“属下奉豫章王之命前来接应,务必保护王妃周全”

在宁朔,在徽州,在今日,众多大好男儿,进可开疆拓土,退可尽忠护主,视生死如等闲,这便是追随萧綦麾下的铁血军人。

宫门方向再次传来低沉的号角呜咽,魏邯匆匆离去。

玉岫痴痴望着宫门的方向,脸色青白得可怕,却不再战抖流泪。

死寂的殿内,她低垂了头,不辨神色,开口却是低涩沙哑,“胡光远是他杀的。”

我不意外,亦不恼怒,只觉得深深悲凉。那鲁莽憨直的年轻人不过是一颗棋子,宋怀恩杀他以逼反胡光烈,令他做了第一个祭刀的亡魂。

玉岫抬起头来,直直看我,那眼光竟看得我有些忐忑。

她凄然一笑,“为了盈娘,怀恩早想杀他。”

我一怔,“谁是盈娘?”

她恍若未曾听见我的问话,自顾说下去,“怀恩带盈娘回府之日,胡光远就闹上门来,说是道贺,却差点动了手……这么多年,我还未见他那般暴怒失常。”

我听得迷惑,似乎是为了一个女子,令胡光远与宋怀恩一早结下怨隙?

玉岫望着我,神色古怪,似笑似哀,“盈娘不过是个歌姬,怀恩迷恋她已久,只因从前纳妾被你斥责,才不敢带回府来。那日在绮香楼,胡光远醉酒与他争夺盈娘,怀恩一怒之下便将盈娘带走。当晚胡光远便上门生事,名为道贺,实则讥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