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十 五 · 姑 妄 听 之 一(第4/38页)

卜者童西磵言:尝见有二人对弈,一客预点一弈图,如黑九三、白六五之类,封置笥中。弈毕发视,一路不差。竟不知其操何术。按《前定录》载:开元中,宣平坊王生,为李揆卜进取。授以一缄,可数十纸,曰:“君除拾遗日发此。”后揆以李珍荐,命宰臣试文词:一题为《紫丝盛露囊赋》,一题为《答吐蕃书》,一题为《代南越献白孔雀表》。揆自午至酉而成,凡涂八字,旁注两句。翌日,授左拾遗。旬馀,乃发王生之缄视之,三篇皆在其中,涂注者亦如之。是古有此术,此人偶得别传耳。夫操管运思,临枰布子,虽当局之人,有不能预自主持者,而卜者乃能先知之。是任我自为之事,尚莫逃定数;巧取强求,营营然日以心斗者,是亦不可以已乎!

注释

磵(jiàn):山间的水沟。此处用于人名。

笥(sì):盛饭或衣物的方形竹器。

《前定录》:明代蔡善继编。蔡善继,字伯达。万历辛丑年(1601)进士,官至福建左布政使。其书皆载古来前定之事。上卷凡七十八事,下卷凡九十三事。

译文

算命先生童西磵说:他曾经看见两个人下棋,其中一个人事先画出一张棋局图,如黑九三、白六五之类,放在竹筐里。下完棋,打开一看,与棋盘上的棋局完全一致。最终不知这是什么法术。《前定录》中记载:开元年间,宣平坊的王某,为李揆卜测功名。王某交给李揆一个信封,里面有几十张纸,说:“你被任为拾遗那天再打开看。”后来李揆经过李珍推荐,皇上叫大臣考他的文章:第一个题目是《紫丝盛露囊赋》,第二个题目是《答吐蕃书》,第三个题目是《代南越献白孔雀表》。李揆从上午十一点一直写到下午七点才写完,三篇文章,共涂改了八个字,旁边加了两句注释。第二天,他被任为左拾遗。过了十多天,他才拆开王某给他的信封,里面有三篇文章,和他写的三篇文章相同,连涂改、注释处都一模一样。可见古时候就有这种法术,下棋人不过是向别人学得了这种法术而已。举笔构思、临盘布子,即便是当事人也往往料不到结局,而算卦的却能预先知道。可见,由本人任意安排的事都没有能逃过定数的,那些巧取豪夺,整天忙于勾心斗角的人,这样还不能罢手么?

乌鲁木齐遣犯刚朝荣言:有二人诣西藏贸易,各乘一骡,山行失路,不辨东西。忽十馀人自悬崖跃下,疑为夹坝。西番以劫盗为夹坝,犹额鲁特之玛哈沁也。渐近,则长皆七八尺,身毵毵有毛,或黄或绿,面目似人非人,语啁哳不可辨。知为妖魅,度必死,皆战栗伏地。十馀人乃相向而笑,无搏噬之状,惟挟人于胁下,而驱其骡行。至一山坳,置人于地,二骡一推堕坎中,一抽刀屠割,吹火燔熟,环坐吞啖。亦提二人就坐,各置肉于前。察其似无恶意,方饥困,亦姑食之。既饱之后,十馀人皆扪腹仰啸,声类马嘶。中二人仍各挟一人,飞越峻岭三四重,捷如猿鸟,送至官路旁,各予以一石,瞥然竟去。石巨如瓜,皆绿松也。携归货之,得价倍于所丧。事在乙酉、丙戌间。朝荣曾见其一人,言之甚悉。此未知为山精,为木魅,观其行事,似非妖物。殆幽岩穹谷之中,自有此一种野人,从古未与世通耳。

注释

毵毵(sān):毛发、枝条等细长的样子。

啁哳(zhāo zhā):形容声音繁杂而细碎。

燔(fán):烧,烤。

啖(dàn):吃。

乙酉:乾隆三十年(1765)。丙戌:乾隆三十一年(17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