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桃花酿(第3/4页)

倪芝仔细收好,“下回等过年时候,我们回趟高中看看吧。”

冯淼欣然同意,“好啊,你这个要回家再看,还得自备放大镜,我可不包邮。”

两人说笑几句,冯淼收拾了东西一起往外走。

画廊里过了一个转弯,倪芝余光扫了一眼,有些眼熟。

她又瞥了一眼,登时愣住。

倪芝退回去,站在正面,看得一清二楚。

那朵半凋零的玫瑰惹了她的眼,似乎在哪里见过,倾倒的大理石柱,赤果的沉睡美人,废墟上的蝴蝶与玫瑰。

烟.巷工作室,因桥。

倪芝看着落款眼泪就下来了,耳畔嗡得一声,冯淼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

冯淼看她不对劲,抓着她胳膊问,“怎么了?这都是我们刚从汶川祭画展收回来的,还没来得及整理回去,就先挂这儿了。”

烟.巷,烟.巷。

倪芝怎么也想不到,她与陈烟桥竟然还有这层缘分。她一年前看过的画,是他十年前为了悼念余婉湄作的。

在余婉湄的墓碑前,他烧了那么多画,每张落款都是因桥。她问过他,他说,是因为水火不容,为了余婉湄,便改了因桥。

倪芝越了解他,看着这幅画越能想象出来,他当年究竟是什么模样画的。怪不得这幅画是纯素描风格,他手上的伤,不允许他画得尽善尽美。饶是如此,隔着十年,隔着万水千山,她一年前瞥的一眼就注定了她的宿命。

也怪不得是这般眼熟,这样的玫瑰,跟她大腿上烫伤疤痕上的,别无二致。

一年前这幅画于她毫无瓜葛,一年后,她腿上纹着这朵画上的玫瑰,不知道陈烟桥是什么心情给她画的纹身样式,又是什么心情给她雕刻的口红。

不过是他给余婉湄画过的复制品。

可能是随手而为。

余婉湄再也看不见了。

于她,却如获珍宝,恨不得为了他这朵半凋零的玫瑰,一片一片地从地上拾起花瓣,去让他重新绽放。

倪芝又一次觉得,离他这般距离,像隔了十年的画。

画未泛黄,陈烟桥已经老了,不会再像爱余婉湄这般爱一个人了。

倪芝用手指隔着裱画的玻璃,颤抖着去摸他的名字。

因桥。

他还是因桥,他的过往,她已经尽力了解,却不过如此。如果不是偶然至此,她根本不会知道,他曾经建立起来的工作室,他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他曾经作过的画,他以前的好兄弟。

他过了这么多年,仍然是因桥。

摸着他名字,指腹只有冰凉的玻璃触感。

毫无生气,跟初见他时眸子里的温度一样。

她和他又何止隔着玻璃呢,隔着山河祭,隔着生死场,隔着爱别离。

倪芝的唇都在哆嗦,喃喃道,“阿淼,你知道这个因桥,是谁么?”

冯淼不明就里,拍了拍她后背顺气儿,“到底怎么了?”

冯淼叹气,“我之前还不了解,进来实习才知道,他就是烟.巷创始人,老谢说这人坑了他,女朋友在地震中死了就扔下烟.巷不管了,手也废了,早封笔了。”

“是个可怜人吧。”

倪芝的声音很低,“如果我说,这个人……”

她又摇了摇头,声音伶仃,像窗外的夕阳从百叶窗的缝隙里透进来的光斑,摇摇欲坠。

“我跟你说的,还记得吗,他的前女友,死了。”

冯淼点头,“记得啊,怎么了?”

她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不可能吧?”

倪芝不想这般难堪,却不知不觉已经在嘴里尝出苦味,“我半年前烫伤,他给我画了个纹身样式,我纹在大腿根儿,今天才知道,原来是他哀悼死去前女友的画。”

她指尖停留在画中的那朵儿玫瑰上,恨不得把画抠出个洞,“就是这个模样。”

倪芝惨笑,“我多希望是错的,他叫陈烟桥,他亲口跟我说,因为前女友名字里有水,水火不容,便叫因桥。”

倪芝语气慢慢平静下来,手指缩回袖子里,仍在痉挛。

“你说的对,我怎么能跟亡人比呢?我竟然连他曾经呆过的地方,也不清楚。他的过去,根本就不想让我知晓。”

对于女人而言,以这种鲜血淋漓的方式认识了自己伴侣的过去另一面,是何等残忍的事情。

宋棠杳踏进烟.巷时候大伙儿喊的那声嫂子,冯淼将心比心,不忍看她这般难过,“小芝,你等着我给你问问老谢,没准儿是搞错了。”

“不用问了。”

谢别巷的声音在身后冷冷响起,“你说那人,是我兄弟。”

谢别巷皱了眉,拉了冯淼一把。

“不过,我兄弟都单了十年了。”他话锋一转,“要行骗也做好功课吧?上次来的时候看我态度好,你接近冯淼,就为了这个?”

谢别巷压根儿不知情,他这些年当老板久了,各色骗子都见过,头一次见有人扯上陈烟桥,毫无疑问触到他底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