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郡肝(第2/3页)

陈烟桥没什么印象最近该有寄给他的东西,拿着快递袋边往客厅走,上面的铅字因为屋内光线昏暗,仿佛叠着重影,收件人确实是他的名字。

走了没两步,又倒回门边儿上,开了灯。

如果不是要看快递单,都不会察觉,白昼到黄昏,不过是在刻刀尖儿旋转一刹那的事情,此刻窗户外几乎不剩多少天光。

陈烟桥苦笑,怪不得自己刻到后来,双眼酸涩难以视物。

要论讲究,雕刻这回事儿,还是自然光下线条最柔和流畅。

以前上学时候,雕塑光影是一门儿选修课。高超的雕塑大师甚至以光影代替刻刀,一天里不同时辰的光线都能赋予同一个雕塑不同韵味。

他仍在适应屋内骤然明亮的光线,门又被叩响了。

还是赵红的声音,“桥哥,开门儿。”

陈烟桥随手把快递搁在鞋柜上。

赵红拎着一袋儿药,她说话带着喘,“桥哥,我想了想你这样还是不行,你嗓子都成这样了,我给你带了几盒药。都是些清热的药,平时我喉咙不行了也随便拣着吃。”

赵红嘴皮子快,说了一串儿也不秃噜,“怪我这几天没给你带水果,缺维生素我跟你说,你等我晚上给你带一兜子梨吧,润嗓子。”

赵红见陈烟桥仍没接过药,她不放心,干脆推了门儿挤进来。

“行了行了,你们这些男人啊,自己生活就是够呛。我看着你吃下去。”

她轻车熟路,看陈烟桥一脸疲惫地坐回沙发上,她自己拎了暖水壶和瓷缸。

“桥哥,你这暖壶,怎么都是空的?”

“恩?”

陈烟桥看了眼,他也想不起来多久以前烧的水了。

赵红没等到他回答,就脚下生风地进了厨房。

厨房里一片狼藉。

陈烟桥自己做饭一向是油盐酱醋随便往旁边搁,虽说原本也没有多齐整,但不至于是现在这个模样。

水池里丢着没洗的碗筷碟子,起码有七八个,上面还残留着剩菜。灶台不知道多久没擦过,全是油渍。垃圾桶里连垃圾袋都没套,扔了些烂菜叶和其他垃圾,因为夏天的高温,已经有些不太好闻的气味了。

“桥哥,你这乱糟糟的,上次啥时候倒的垃圾啊?”

陈烟桥也不答她,踱进厨房,“我来收拾吧。”

赵红一脸嫌弃,“行了吧,你不是病了吗?我给你烧好了水,灶台上,你自己灌了吃药吧。”

看他连暖水壶都端的磕在灶台壁上,赵红在衣服上擦了把洗碗湿了水的手,接过暖壶,一边推陈烟桥往外走。

“你坐着去吧。”

赵红动作麻利,没一会儿给他收拾完了,锅碗瓢盆儿全归原位。

翻了冰箱,里面只有袋儿过期的面包,她又风风火火跑上楼拿了之前冻起来的饺子,煮完了端陈烟桥面前。

“桥哥,我该走了,果摊儿离不了人。你自己吃饺子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陈烟桥这一筷子下去,胃里火烧火燎的。

上顿儿可能是早上吃的冷面包,坐着缓一缓的功夫,手机在茶几上呜呜地震起来,把探着头等着吃东西的蓬莱吓一跳,一脑袋缩回壳儿里。

“老陈,收到快递了吧?”

陈烟桥有些诧异,“你寄的?”

他搁下筷子,起身去拿了放鞋柜上的快递,慢慢撕开。

谢别巷把事情传达到了,就不着急,等他撕开自己看。

烟巷艺术工作室有限公司章程。

陈烟桥翻到第二页,股权结构写得一清二楚,他持了7%的股。

他皱着眉,“什么意思?”

谢别巷就等着听他这样诧异又惆怅的语气,笑得得意,“自己看啊。”

当年烟.巷是他俩一起办下来的,虽然法人是谢别巷,后来出了事儿,他办了个委托公证,自从去了哈尔滨就再没管过这些事儿。

但陈烟桥不是没经手过这些手续,他明白,自己的股份就是被稀释了,当年的50%,谢别巷根本没卖。

那么十年前,谢别巷给他的钱是哪儿来的。

陈烟桥揉了揉眉心,“说吧。”

谢别巷摇头,“你现在愈发无趣了,我不逗你了。那年我都谈妥了,临脚一门儿的事儿,可我他妈的看着烟.巷的牌子,你一个字我一个字写上去的,我就他妈的舍不得。就把你之前留下的画儿和雕塑卖了,抵了棠杳的债。”

宋棠杳正是谢别巷名存实亡的妻子。

那些年的股份不值几个钱,宋棠杳替她爸不压反抬,就这样谢别巷也舍不得卖。

陈烟桥长叹一口气,“巷子,我欠你的。”

“别煽情了。老陈,你的作品,还是挺值钱的,我还赚了。”

这话哪有谢别巷说的这么轻松,两人年少得志,却远不到名声鹊起的地步。他挨个儿求爷爷告奶奶,把陈烟桥痛失所爱因此封笔的事儿四处宣扬,圈子里一半儿是川美的师兄师姐,半慈善性质收了他的作品,给陈烟桥凑了笔跟股份差不多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