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梦倚空花,惊疑不测之祸(第2/4页)

见着枕边人伤心,彭县令一时也是手足无措。不过,虽然手上取过绢帕替妻子抹泪,但口中答话却仍是斩钉截铁,甚是坚决:

“夫人你错了;不是我老糊涂,而是你没见识。有些话我不方便跟你说;你只要明白,如果兰儿能跟了张道长,是她天大的福分!”

“此事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多言。”

“……”

从来没见丈夫这般顽固执扭过,正在哭泣的彭夫人倒止住悲声,一时愣住。

稍停一会儿,慑于丈夫积威的官夫人不再反驳,只一头倒在榻上,背对丈夫,口中一会儿“鬼迷心窍的老糊涂”、一会儿“可怜苦命的乖孩儿”,哽哽咽咽抽泣了大半夜。于是这一宿折腾,倒让浈阳县宰彭襄浦,不比那三位潜在花木丛中的捉妖道士更轻松。

现在,正靠在粉垣墙壁上的少年,倒丝毫不知这场因自己而起的家庭风波。此刻,他还在花木丛中苦捱,一边盯着那边泉圃,一边还要承担身边倒过来的重量——原来,小琼肜此时早已睡着,正靠在身旁雪宜姊身上酣眠。因了睡梦中小女娃儿沉沉的身躯,娇柔的女子不免朝少年这边倾斜,不知不觉中,便渐渐倚在了少年身边。

“呼~幸好这次有墙壁挡着,否则又要跌倒。”

“不过……雪宜姑娘身上柔绵,挤过来也挺舒服。若今晚换了清河那样老头儿和我一道捉妖,便不免要硌人!”

虽然,心中也无甚绮念,但自雪宜倚上身来,感觉着臂上那份奇异的软绵,醒言便顿觉这漫漫长夜,也并不怎么难捱。

只不过虽然不再觉着辛苦,但他一直等到雄鸡唱晓、东方既白,却还是未见丁点儿古怪。

见园中景色渐明,醒言心知再候下去也是无望,便唤醒身旁两位似梦似醒的女孩儿,一齐回转落脚厢房中去。

回到房中,略略洗漱,醒言便让两个女孩儿先歇下,然后自己去彭府正堂中等候,向彭县爷报告昨夜情况。

虽然现在时辰尚早,但也没等多久,醒言便看到那位彭襄浦彭县爷,正眼圈发黑的踱了过来。

“什么?是水怪?!”

等说过昨晚情形,又略作分析后,醒言奇怪的发现,这彭县爷反应竟是如此激烈。只见他趺足长叹道:

“罢了罢了,都是那些算命方士误事!”

“呃?算命方士?”

听这话说得古怪,少年便立时来了兴趣,想要听听有没有啥新的降妖线索。却听眼前浈阳县主悔恨道:

“贤侄有所不知,我小时父母取名,便听了算命先生之言,说我命中缺水,便在名中带了氵字。而我那小女润兰出生后,又有算命之人前来嚼舌,说道还是命中缺水,便又带了氵字——谁知,这哪里是缺水,分明便是一门心思给我招水怪!”

“……”

醒言一时无言。

就在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位激动的县令相公时,又听他说道:

“对了,几日来张道长还是第一个惊退妖怪的,看来道行匪浅。因此上,还望贤侄能在鄙府多多盘桓几日,即使捉不到妖怪,也好镇得它知难而退!”

见着彭县爷“贤侄”“贤侄”的叫得亲热,醒言一时倒也不好拒绝,只好婉转应承下来。

正要躬身告退,醒言忽又想起一事,便开口问道:

“彭县公,想必县衙也来了不少道士,为何不让他们也来贵府降妖?”

“呃……”

听他相问,彭公略一沉吟,便抚须答道:

“我彭襄浦行事,向来先公后私;岂可因家中琐事,白耗了他们的求雨法力。”

“而现在,更是不必如此。”

说罢,彭县公便是意味深长的一笑。

见他这样,醒言还以为是对自己颇有信心,便不再多言,只拱手而退,回房补觉去了。

且不说他回房脱去衣物,倒头睡觉;再说那位悲戚半夜的彭夫人,一早起来,也是眼圈通红。一番整装,正在府中林荫道上闲步,却忽见一位清丽绝伦的白衣女子,正端着只木盆,朝自己这边缓步而来。

乍见这绝色冰姝,彭夫人倒一下愣住,直到那女子走到身前,才反应过来,有些迟疑的问道:

“这位姑娘是……?”

见她相问,女子也停了下来,柔声回道:

“禀夫人,奴家是张道长的随身道童寇雪宜。现在换下道装,正要去浣洗。”

“……啧啧,真是个世间少有的美人儿!”

乍见如此绝色,彭夫人也忍不住围着雪宜转了几圈,一边打量,一边赞不绝口。

正在雪宜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时,忽见眼前妇人指着自己手中之物疑惑问道:

“寇姑娘,您这是……?”

“夫人,是这样,我要濯洗我等三人换下的衣物,刚才便跟贵府仆妇讨来木盆皂胰,正要去前面水池边搓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