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周天大道(上)

司马槿前脚刚走,安家两口子后脚便回到屋里,不由分说的关上门,将那些七嘴八舌正准备问东问西的乡亲们堵了回去。

三年前安伯尘一家还是李员外的佃户,住着只有两三块砖瓦的木屋,虽谈不上漏风漏雨,可也是逼仄简陋。而今窗明几净,砖瓦崭新,说不上有多好,可也是干净舒服,至少在圆井村里算是排得上号的人家。

即便如此安伯尘仍有些不满意,在琉京时候他寄回家中的钱财足以买下一个圆井村,可爹娘只是将自家房子翻新修葺了下,购置了几头猪牛,连十分之一都没花上,也不知他们留着那些个金银做何。

还好,给他们送来的蛟龙肉看样子是吃了不少。

打量着面色红润,气色比村里余人都好上很多的爹娘,安伯尘心中宽慰,颊边浮起欣喜的笑容。

“娃子啊,你没对人家掌柜的咋样吧。”

瞅了眼正在“傻笑”的安伯尘,安氏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惴惴不安地说道:“娃子啊,人家姑娘生得是俊俏,可。可毕竟是城里来的姑娘,又是开客栈的大财主,而咱家。”

安氏还未说完就被一旁抖着烟杆的中年人打断:“你这婆娘又说疯话,咱家娃子在京里呆了三年多,年纪轻轻便当过掌柜,在咱圆井村里能有几个?娃子他自有打算,不用婆娘你操心。再说,嘿嘿。”

安老爹挤眉弄眼地看向安伯尘,猛抽了口烟,吞云吐雾道:“俺看那姑娘对咱家娃子多多少少也有点意思。要不然,她堂堂一掌柜怎地有空隔三差五来咱家,每次都还带着礼物。”

“美吧你就,人家那叫有情有义。唉,是个好姑娘,可惜是打城里来的。”

见到爹娘争吵不休,安伯尘无奈的撇了撇嘴,虽说歪打正着,却也听得安伯尘百感交集。

娘是土生土长的圆井村人,娘家姓胡,她是典型村里人想法,讲究门当户对,骨子里藏着几分懦弱和自卑——从前的安伯尘也曾有过。而爹则是外来户,本名安太平,人称安老烟,早些年因为家乡闹饥荒而被迫从琉西一路逃荒到此,从李员外手头谋得两三亩田后,方才取了娘,那时候爹已经三十来岁,年纪要比娘大上许多,见识阅历也不同凡响,至少在圆井村。

安伯尘很早之前便想象过回乡时的场景,骑着高头大马,铠甲明亮,身后跟着一众虎贲儿郎,气派无比的荣归故里。再不济也要雇上几辆上好的马车,带着绫罗绸缎金银财宝,风风光光的回家。却怎么也没想到,到头来竟是以一区区伙计的身份回乡,身无长物,还当着一众乡亲的面发起“疯”来,想来背地里免不了要被笑话一番。

失去修为,失去名位,一觉醒来被打回原形,人生大起大落不外如此。

摇了摇头,看向窗外风和日丽,安伯尘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眉宇间多出一丝洒然。

道途上有失有得,失而复得之例数不胜数,只要根本还在,也没什么大不了。

想到司马槿临走前所言的报仇,安伯尘心头一暖,此前他还有些迷糊,眼下却反应了过来。以红拂的性子,被匡帝出其不意整了这么一出,说什么也不会善罢甘休,可更多的却似要为他报仇。

浓浓暖意从心底升起,蔓延全身,陡然间,安伯尘脊背微颤,眸中闪过一丝喜色,却是发现在身体内某处有什么在蠢蠢欲动,虽然很微弱,仿佛草叶生芽,却让安伯尘隐约嗅到一丝力量的气息。

力量的根源是什么?易先生反反复复的问安伯尘,安伯尘也曾反反复复思索过,现如今又有了新的答案。

“这娃子,咋又傻笑起来。”

刚一回头就见安伯尘似笑非笑的看向窗外,安氏叹了口气,摸了摸安伯尘的额头,满脸担忧。

安伯尘无法,只得好生劝慰。

除了中途扒了点稀粥,安伯尘整个下午都在陪爹娘说话中度过。琉京这一带的村人讲究过午不食,也就是一天只吃两顿便早早休息,除了春耕秋收又或是逢年过节,几乎不吃晚饭。傍晚尚未到,安伯尘便好说歹说的将爹娘劝回里屋,待到四下安静后,安伯尘掀开棉被,撑起身体缓缓下地,活动了一番筋骨,四肢僵硬酸胀,却已没了痛感。

“红拂编的那个故事里我是在一个月前被匪盗所伤,这么说来我已经睡了一个月,也不知外面。”

面露深思,安伯尘没再继续往下说,摩热手心,贴紧四肢沿着周天经络缓缓摩擦,活络经脉血管。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安伯尘的肌肉渐渐恢复生机,流淌在皮肤下的血液变得滚烫,身体也比刚下床时候要轻松灵敏许多。安伯尘虽没学过导引术,然则修行之道触类旁通,兼之安伯尘对肉身了如指掌,虽然暂时丢了修为,可也懂得如何尽可能的恢复肉体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