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闹剧罢了雏龙隐孤楼(中)

“阿弥陀佛,今晚要出事。”

“何以见得?”

“月斜而黯,星辰失色,玄气入北斗,当主杀戮。”

“还真没看出,无花大师不仅会念经,能喝酒,擅识女人,还会望气之术。”

穿着布鞋的少年人一脸苦愁,极尽挖苦之言。

几天下来,无华不得已习惯了“无花”这个称号,可每每听到张布施阴阳怪气的说出,总会恨得牙痒痒,奈何又得保持禅心宁静,只好颤抖着眼角,故作淡漠。

高楼高,烈酒烈。

两个来自不同国度的神师传人,不打不相识,站在高楼之巅,饮着异乡的酒,时不时拌两句嘴。

就在这时,古怪的声响从东面传来,两人心头一动,相视一眼,转瞬分开。

“热闹终于开场了。”

无华抿了口酒,幽幽一叹,余光中,那个穿着布鞋的少年先他一步蹿入夜色。

“厉家果然动手了。不早不晚。”

收回飞天蜈蚣,王馨儿面色复杂。

令符就在手边,只要祭出,藏在琉京的王家铁骑便会直奔墨云楼,而她也会隐于一旁,看着那可恨的少年如何被厉家折磨。心高气傲如王馨儿又怎会被安伯尘牵着鼻子走,因此她不会露面,等到厉家人走了,才会轮到她出场,严刑盘问戏偶之事。

“想让我和厉家两虎相争,拼得两败俱伤。咯咯咯,你还是嫩了点,且不知往往晚到的渔翁最得利。”

话虽如此说,王馨儿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早知道厉家会动手,却不躲不避,如今还呆在墨云楼中,岂非坐以待毙?他究竟在等什么。

明知其中有猫腻,可王馨儿已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披衣,祭符,转眼后消失不见。

琉京的夜依旧静谧幽暗,和平日里几无二样,一队铁骑悄无声息的绕过栋苑街,踩着月色行至朱雀街。马蹄上包着厚棉布,不到百匹骏马,疾驰半里也闹不出多大动静。当先的骑士头领看了眼身旁面无血色的少年,犹豫着,下马抱拳,压低声音道。

“小的们废了那贱民易如反掌,公子伤势未稳,还是留在此处为好。”

所有人都带着面罩,唯独厉霖没有,他身着那日比试时的衣甲,鞍挂双锏,面沉似水。

“在你们眼里,本少爷真不如那安伯尘?”

嘶哑的声音自厉霖口中传出,骑士头领神色微变,连忙俯身道:“公子恕罪,小的只是。”

“不用多言,若不能亲手毁了他,难消我心头之恨。”

厉霖冷哼一声,翻身下马,拾起双锏率先向楼里走去。周围的厉家高手们面露无奈,只得围拱在厉霖身后,蹑手蹑脚的向墨云楼走去。

推开虚掩的木门,厉霖刚迈出一步,“哗啦”一声,一个木盆自上而下倾倒下来,将厉霖浇了个满头。

司马槿最拿手的“陷阱”简单得几乎谁也想象不出,因此屡屡得手。

厉霖胸口的枪伤还未痊愈,元气大伤,夜风清凉又被淋湿了身子,当即打了个哆嗦,脸色又白了几分。

面露怒容,厉霖缩了缩鼻子,眸中浮起古怪之色。

“不好,是黑油!”

为首的厉家高手也算见多识广,一闻之下,面色剧变。

黑油易燃,常被用于战场。未等他理清头绪,就见一只火折从楼顶飘落,不偏不倚的砸在厉霖身前。

骑士首领哪顾得上其他,纵身飞扑,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一脸呆滞的厉霖救下。

“轰!”

大火在楼门前燃起,转眼蔓延开来,却又无法烧到似乎裹着一层什么的楼门,将厉家一行拦截在楼外。

夜幕的平静终于被打破,火光大作,马儿惊惶嘶鸣,朱雀街的百姓们纷纷被吵醒,探窗而望,就见一彪人马停在墨云楼前,踟蹰不行。

百姓们迷迷糊糊,却也知道闲事不管的道理,当即缩回屋中,钻入被窝,胆战心惊。

寻常百姓不知所措,可城里巡逻的金吾卫们却不会置之不理,一将在先,发号施令,散布在各个街坊的金吾卫纷纷向朱雀街包抄而来。

躲于街角暗处的王馨儿陡然一怔,火光袭来,她身后近百匹吴国马也不安了起来,纷纷踏蹄嘶鸣,左右乱转。

“小姐,金吾将至,此地不宜久留!”

头戴青铜面具的骑士进言道。

可此时,四面八方都是马蹄声,也不知有多少金吾卫包抄向朱雀街,明火执仗,片刻后即将到来,若是折身而返,百多头戴青铜面具的骑士将会避无可避,身份暴露,到那时就连璃珠公主也保不住。

“好一个歹毒的少年,连金吾卫都算计上了。”

青铜面具之后,是一张咬牙切齿的脸庞。王馨儿心知肚明,墨云楼下大火燃起,已将她卷入这一夜的风波中,再难避免。说到底,皆因她的好奇,贪险,以及自作聪明,却被墨云楼中的少年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