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第4/4页)

她几乎用喊的声音,颤抖着,发出了最后那声悲泣。

江怀越执拗地看着她的眼睛,一步一步走近,却最终停在了半途。

“……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最后得来的,是这样一句?”他的声音很低,似乎带着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可笑反诘,“在你心里,我也是不值得信任的,随时会用肮脏手段对付你的人?我说的话,我对你说的话 ,也都是骗人的谎话?这就是你,你心里的我。”

她的泪水滚滚而下:“那么你呢?你又何尝让我有可以信赖的地方?就像姐姐说的那样,我所看到的大人,只是你愿意让我看到的,愿意让我认识的你。曹公公是怎么死的?他的夫人又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坊间的流言都是怎么说的吗?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义父义母都能亲手杀死,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呢?”

他的手紧攥着,在袍袖中微微发颤。

那是竭力抑制着悲痛,亲自收紧绳索,将义母勒死在怀中的手。

她是义母啊,是冬至时候会做好棉衣等他来取,是过年时候邀请没有家人的少年的他去曹府吃年夜饭,给他亲手包饺子,做炸糕,带他去院子里看焰火的义母啊!

尽管后来他日渐得势,与曹经义关系恶化,变得不再愿意踏足曹府,可是每一次去,她都还是那样温和看他,想要留他吃一顿晚饭……

江怀越看着相思,想要故作冷漠地笑一笑,眼前却模糊。

他杀了义母,为了自保,是因为他进了密室,想要为云岐翻案,想要给她自由。

他这辈子,是不可能有自由了,伤痕永远在,无法磨灭。

可他还是想给她自由。

然而事情却到了这样的地步。

“你不是说,你不了解我吗?”江怀越带着嘲讽的笑,又走近一步,“从你第一次遇到我,直到现在,我一直都是这样,从来没刻意隐瞒伪装什么。你之前或许是误会了,将我想得太美好,我从来,都没变过。”

他看着犹在颤抖的相思,朝她伸出右手。

“如你所说,我用这只手,杀死了我的义父与义母。你如果想要我死,尽管去告吧,我无亲无友,无爱无后,只此一身。死就死了,别无牵挂。”

惊骇与刺痛攫住了相思的心。

这一瞬间,她几乎不能呼吸。

眼泪不受控制地纷纷落下,她的衣襟已经湿透。

她想说话,却哽咽地无法发声。

再不舍的爱恋在这样的残忍面前也尽化为灰烬。

她险些站立不住了,踉跄着后退再后退,直至退到院门口,跌跌撞撞想要离去,脚步一顿,忽而停止。

流着泪,回望他一眼。

他还在站在属于他的幽冷院中,没有上前的意思。

神情出奇的冷静,眼里是空荡荡的旷野荒原,朔风拂雪。

她吃力地扶着门框,慢慢取下了那对闪着润光的翡翠耳坠,解下了他曾披在她肩头的玄黑斗篷,当着江怀越的面,放在了冰凉的青砖地上。

“提督大人,您……好自为之。”

她只说了这一句,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犹如亡魂一般悲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