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在相思的执意要求下,严妈妈终于松口,叫人去轻烟楼通知对方,开始正式寻找馥君的下落。

寒冷的夜里雨落似融雪,很多人都不愿意外出奔波,相思苦苦请求,杂役和小厮们才唉声叹气地陆续出去。她原本也要跟着一起前去寻找,却被严妈妈强行阻拦,喝令她待在淡粉楼内,唯恐她病情加重无药可医。

她被迫留了下来,这一夜几乎未曾合眼,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各种杂乱的念头。她是头一次为姐姐的事感到如此恐慌,只要楼下传来一点点声音,相思的心都会随之揪起。

原先因为馥君总是斥责她不该与江怀越纠缠不清,她甚至有些厌烦姐姐的出现,然而如今当她不知所踪之后,才真正意识到,假如姐姐就此消失,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屋内没有点灯,她独自躺在黑暗里,双手紧紧交握着,手心满是冷汗,在心中不断祈求。她甚至还想到了已经故去多年的父亲和母亲,哀求他们若是泉下有知,一定要保佑姐姐平安归来。

一次又一次的声音响起,她都以为外出的人终于带回了好消息,可是,每一次满是期盼的等待与询问,最终都以失望而告终。

窗外的雨渐渐停止,暗沉的夜色亦渐渐淡去。

天边云层显露出微弱曙光,窗纸染白,屋内慢慢地有了淡薄光亮。

轻烟楼和淡粉楼派出去寻找的人都已经前后返回,一个个疲惫不堪,牢骚满腹。

然而还是没有馥君的消息。

相思披着斗篷下了楼,看着那些外出返回的杂役,想到行踪全无的馥君,眼里满是泪水。天光放亮的时候,轻烟楼的李妈妈也赶来了,福来还把赶车的老伯也找了过来,他们七嘴八舌商议过后,感觉到事态严重,便由李妈妈出面去找教坊司的张奉銮。

相思又是一番苦苦等待,好不容易等到李妈妈等人回来,急忙询问情况。李妈妈叹息道:“张奉銮倒也很是着急,毕竟丢了官妓他也得挨训,就带着我去顺天府报官。可我看那大老爷不怎么在意,想来他们见惯大风大雨,没把馥君失踪当一回事,就问了几句,便叫我回来了。”

“那难道就这样干等着了?”相思急得要命。李妈妈无奈道:“官老爷说了,会叫衙役们四处查访,说实话,现在我们也只能等了。”

严妈妈趁机道:“你都一夜没合眼了,自己也该仔细身子,春草,带相思上楼休息去!”

春草应了一声,相思却直愣愣地望着空荡荡的庭院,并无起身的意思。严妈妈还待开口,相思忽而站了起来,却是朝着庭院走去。

“你要干什么去?那么大的京城上哪儿找?”严妈妈一把拽着她的胳膊。

她垂下眼帘,低声道:“妈妈,我是出去找人,请他帮忙。”

“找谁?是你的熟客?”严妈妈还待追问,相思已轻轻挣脱开去,裹着斗篷奔出大厅。春草见状,连忙紧随而去。

*

相思坐上了马车,急切地请车夫将她送去西厂。春草讶然道:“你怎么还敢去?馥君不是就去了一次门口吗?”

她无言摇头,虚弱地倚靠在侧壁。

春草见她脸色很差,也不好再问长问短。马车飞快行进在潮湿的街道上,清晨的京城还未喧闹起来,车轮碾过砖石的声响格外清晰,震颤了相思的心间。

她甚至不知道江怀越今早会不会从宫中返回,可是事到如今除了求助于他,似乎别无他法。

在她心目中,大人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即便馥君是被什么歹人绑走,他也必定有办法能将她平安救回。

马车穿过京城,终于抵达了西缉事厂门前。春草扶着相思下了车子,战战兢兢地望了一眼,见守门的番子仍旧凶神恶煞,不由小声道:“你真的要去?那些人脾气可差了!”

相思却只管往前,眼神悲戚,丝毫不去想其他事情。

大门边的番子并不认识相思,眼见她们两人过来,寒着脸呵斥:“闲杂人等不准靠近!”

她站定在门前,哑着声音道:“我想求见江大人……”

“大人不在。”对方态度冷漠。

“……他还没从宫里回来?要等到什么时候?”

“怎么回事,昨天来问,今天又来,大人事务繁忙,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相思忍耐着行礼:“真是有急事,既然大人不在,那小杨掌班或者姚千户是否在内?江大人曾说过,有事情的话可以找他们通传。”

“都不在,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番子已经不耐烦了。相思急切道:“我是淡粉楼的相思,我姐姐馥君昨天下午曾来过这里,也是想求见督公,结果未能见着只好离去,没想到就此无影无踪,我们找了一个晚上也没有消息……”

那番子皱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来过我们门口又算得了什么,人找不到了就去顺天府报官,跟我这儿讲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