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慌乱的眼神,急促的呼吸,不断摇晃的船只,倾倒乱滚的酒杯。

她挣扎她痛苦,却越是令他心如刀割情难抑制。江怀越不顾她的激烈反抗,极其生疏却又近乎疯狂地想去吻她。相思被他扣住了双手无法逃脱,她的世界凌乱不堪,从来没有想到过,一度无瑕的憧憬换来的竟是如此对待。

这样的场景她在教坊看过很多次,甚至刚刚就在船内遭遇过类似,可现在,用这样粗暴野蛮的方式来宣泄怒火,对她进行压制的,居然是江怀越。

她曾经默默仰慕,辛苦追随,甚至不惜放下尊严表达爱意的那个人。

她不介意他不是人们所谓的真正的男子。

可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羞辱。

她一点都不想让他亲近,竭力躲避着反抗着,眼泪无声流淌。他在随波起伏晃动的船舱内肆意放纵自己的行为,可是他甚至吻不上她的嘴唇。

慌乱与抗争中,她用行动拒绝,满是嫌弃愤怒的拒绝,用力地踢他撞他。

大浪打来,船只忽然猛烈晃动,江怀越站立不稳,已经满眼泪水的相思奋力挣脱,抬手就是重重的一巴掌。

“你这样……和那些男人,又有什么区别?!”

*

这一记耳光打得极重,江怀越的脸颊上,顿时留下了痕迹。

火辣辣的疼。

脸上像是烧着了,可是心底却结了冰。他的呼吸还未平复,就这样站在她面前,看着那凌乱的发缕,噙着泪的眼睛……相思眼里那种痛楚的神情,让他忽然厌恶自己、鄙薄自己。

这是,在做什么?

学着其他男人的样子,觉得男人……就应该这样吗?

可最后,还是什么都做不了。他感到自己活像一个笑话。

直至此时,相思依旧止不住地发抖,倔强地背靠着船壁,像是要进行最后的防卫与抗争。

江怀越死死盯着她,眼里一片死寂,毫无生机。随后,头也不回地甩门而出。

“嘭”的一声,已经被踢坏门闩的舱门重重砸上又震开。相思被这声响惊醒,看着舱中那一地狼藉和自己凌乱的衣衫,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她的肩臂在刚才的抗争中被扭得生疼,此刻她无力地瘫坐下来,手腕处已经发红。湖上秋风卷涌,挟着寒凉水意扑入船舱,吹得薄透的绛朱纱帘胡乱飞舞。她呆滞了许久,从心底到身子都是冷透了,才摇摇晃晃站起来,想要将那吱吱呀呀不断开合的门扉重新关起。

可是才到舱门边,却望到了船头的那个背影。

阴云重重的天幕低压得可怕,仿佛就要倾覆坠落。厚絮般的灰云与茫无际涯的湖水交融纠缠,先前还透出清莹的水面,此刻笼罩于沉沉阴霾下,浪涛起伏,晦暗幽深。他独自朝着浩渺湖面而坐,赤红蟒袍在这一片灰沉沉的天地间,更显触目惊心。

华丽嚣张,极尽张扬繁复,却在这锦绣盘结之下,有着残败不堪的灵魂与身体。

她怔怔看了一眼,随后忍着痛,将舱门用力关闭。

原先跟随其后的那些小船,都已经不知去了何处。

这艘游船上,只剩他和她两人,但她现在不想再见他,更害怕他再次闯入。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渐紧的风声侵袭不断。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出是出不去了。因为他坐在船头,她也不想出去。然而船夫都已经不在,这花船在水浪间随波起伏,不住晃动,让她很快就觉得眼花恶心。

风越来越大了,白纸窗被吹得发出尖啸,噼噼啪啪的雨点开始砸落下来。

相思起先只是坐在地板上发呆,随着风浪涌动,船只颠簸,她开始忧虑恐慌,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又是一阵狂风袭来,船只猛烈地摇晃倾斜,她紧紧靠在船壁角落,脸色都已经煞白。

豆大的雨点疯狂打在窗纸上,杂乱又肆意。她愣了好一会儿,终于吃力地站了起来,扶着船壁艰难行至舱门口,隔着门板朝外面愤怒地喊:“你在干什么?快把船靠岸!”

外面没有回答。

相思又急又怕,喊了两遍都没得到回应,心里不禁浮起了可怕的念头。

难道这船上,只剩她自己了?

她惊慌不已,用力打开了舱门。大风挟着雨点席卷而至,几乎将她吹得无法站稳。

然而在这混乱不堪中,她还是望到那身着殷红蟒袍的身影。

他竟然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风雨交加的船头,正盯着浩渺前方,奋力撑着竹篙,来尽量保持船身的平衡。相思愣在那里,心头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呼卷而至的狂风挟着水浪,使得天地陷入了苍茫混沌,他用力抽起竹篙再度刺入水深处,头也没回,却拔高了声音寒凉道:“回去,出来做什么?!”

相思心头一震,扶着船壁后退一步,却没有关上舱门。风浪一阵紧似一阵,江怀越全神贯注地望着湖面,以一己之力操控着游船,才使得它在风雨中艰难驶向前方。雨势开始渐渐变大了,相思心里浮现一丝不忍,然而环顾四周也没有可以遮风挡雨之物,她不安地站在船舱门口,看他独自发力撑着竹篙的背影,有一种想要上前的冲动,可最终还是留在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