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3页)

可是没有如果,已经发生过的事不可能重来。只有在梦中才能奢望再现。

初妍渐渐热泪盈眶:如果这一切不是梦,而是真的该有多好。一切都还未发生,他们还是最初的模样。

宋炽没有等到她的回答,打量了她几眼,落到她含泪的桃花目上,微微一怔,惊艳之色一闪而过。他很快回过神来,看出她的窘境,向她伸出一只手,神情温煦:“先上来再说吧。”

初妍的手慢慢伸出,落入他掌心。

宋炽正要握紧,她冰冷的指尖忽然滑过他的掌心,抓住了他腕上的佛珠,用力一扯。

啪啦啦,珠线被扯断,一百零八颗沉香木珠从断口纷坠而下,地面、溪中,到处皆是。

四周传来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初妍目光扫过,看到了不少熟面孔,他的亲卫和侍从都在,人人一脸震惊。

她知道这串佛珠对宋炽有着特殊意义,是宋炽的师父明衍大师送给他的护身之物,一直到她死,都没有见宋炽离过手。

宋炽幼时多病,家人迫不得已,将他送到寺庙寄养。明衍大师喜他聪慧,收他为关门弟子,将一身佛法禅功倾囊相授。他下山之时,明衍大师特意将自己随身所戴的佛珠送给了他,殷殷之意,尽在其中。

然而,明衍大师的希望注定会落空。宋炽他根本就是天生冷心冷肺,纵然天天手拈佛珠,神情慈悲,心中也从未曾沾染丝毫佛念。

她仰起头,苍白的面上染着不正常的红晕,桃花眼中倒映着月光,大颗大颗的泪珠蓦地滚落。

这泪,在她知道自己必死之时没有流,在白绫绕颈之时没有流,在他匆匆赶来见她最后一面时没有流,却在面对初遇时的,曾经填满她整个年少时光的他时,在她泄愤地扯断他最重要的佛珠时潸然而下。

她终究做不到心无怨念,古井无波。

她唯一的兄长,对她弃若蔽履。她不想恨眼前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却也做不到毫无芥蒂地接受他的好意。

宋炽的目光从兀自在地面跳动的佛珠上收回,面上无悲无喜,不露情绪,白皙干净的手微微向里拢了拢,又展开,依旧静静地向她递着。

初妍的眼泪流得越发凶,他总是这样可恶,无论她如何任性,无论她发多大的脾气,似乎都不能挑动他丝毫情绪。

她真恨自己,明明已经对他死心,为什么还会梦到他?

“我不用你救。”她哽咽着,因情绪过于激动,剧烈地咳嗽起来。纤弱的身子抖得厉害,漾起水波阵阵。

漂亮又病弱的小姑娘,总是令人不忍苛责。连先前说她是“妖精”的汉子虽知她闯了大祸,也忍不住露出担忧不忍之色。

宋炽一瞬不瞬地看了她片刻,鸦羽般的眼睫微垂,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既然叫我一声‘阿兄’,我怎能不救?”

话音方落,他长臂轻舒,伸手抓住她的衣领,哗啦一声,将她整个人从水中拎出。

初妍还没来得及反对,已到了岸上,滴滴嗒嗒的水洒落一地。寒风吹过她身上的湿衣,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只觉天旋地转,头重脚轻。

宋炽也不嫌弃她身上**的,见她瑟瑟发抖,站都站不稳的样子,解下身上的斗篷将她一裹,伸手扶了她一把。

月光被他清瘦挺拔的身影遮挡住,他掌心的温度隔着斗篷传来,熟悉的淡淡檀香味萦绕鼻端。那是她曾经最为怀恋,也是最不该依恋的味道。

初妍挣扎着试图抽离手臂,发现抽不开后开始推他。

然而她病得厉害,手上根本没有力气,说是推他,除了在他衣襟留下几点湿痕,力道连挠痒痒都不如。

宋炽由着她折腾,低头看她,神情不解:“小姑娘,我得罪过你?”

初妍不回答他,低呼道:“放开我!”

月光下,她小脸通红,眼角潮湿,声音因病弱嘶哑绵软得可怜,尾音颤抖,倒像是在软声哀求,分外勾人。

真真是个尤物!

宋炽目光微动。他带来的人都低下了头,不敢多看。

宋炽没有再追问,神情温煦如故,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怜惜道:“烧得厉害,难怪站不稳。”将她身上的斗篷又裹紧了些,隔着斗篷攥住她臂,拖着她往不远处的小屋而去,随口吩咐道,“这里李虎带人善后。”

身后有人恭声应下。

初妍被他扯得跌跌撞撞的,脚上不知何时丢了一只绣鞋,一脚深一脚浅的,差点跌倒。宋炽皱了皱眉,脚步一顿,抱歉道:“失礼了”,轻轻巧巧地抱起了她。

初妍一阵眩晕,下意识地推他。宋炽扫了她一眼,黑眸温柔,笑容安抚:“别闹,你病了,需要去看大夫。”

声音温柔如三月春风。

初妍怔怔地看向他,心生恍惚,自从母亲出事,她已经许久没有看到他这样带着柔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