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卷 十万朱颜十万血 第五章 玄机似悟,却恐成结祸胎

轰动四方的鬼灵渊神之田,无论神鬼之名,只是茫茫南海大洋中一个稍显特异的海渊。

鬼灵渊中,整日阴风怒号,黑水盘旋,即是青天白日也能闻见凄惨的鬼号,因此不惟海中生灵避而远之,便连高翔天宇的海鸟望见海泽中这片黝黑深邃的海域,也早早便翩然飞逝,不敢近前。

话说这鬼灵渊神之田,当伯玉登基成为新水侯,在二月二日这天,正式向四渎玄灵投降之后,负责镇守这片海渊的焱霞关主祸斗神也携全体族人向新水侯效忠。刚一称降,他们便被伯玉龙灵派来的密使委托一个特别的任务,便是继续严守鬼灵渊,防止任何人出入——尤其那刚被废黜的水侯孟章。

此外,因旧日一同协防鬼灵渊的吞鬼十二兽神一向颇为顽固,为防他们有何异变,伯玉也命相对可靠的焱霞关主秘密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当然,这些都是权宜之计。按伯玉龙灵的计划,当纳降大典完成之后,他们便会派心腹的龙军前往鬼灵渊换防。现在只因新降,千头万绪,很多事都不宜立即变动。

因此,当那位漏网之鱼斗犼神将在二月二日当晚就将旧主劫出,所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当意外发生之时,那焱霞关主才刚刚接到密令,才刚开始考虑如何调整旧有防御,那位最需防范之人己倏然到来,神不知鬼不觉,悄然潜入鬼灵渊。

略去这许多慌乱不堪、茫然无觉不提,再说这鬼灵深渊中。

鬼灵渊,虽被烛幽鬼族尊为“圣灵之渊”,当成他们的圣地禁地,但若问他们这圣灵渊中到底有何,他们大抵又答不出来。这一点,有一人却能回答。倏忽之间,那孟章己潜入鬼灵渊深处,轻车熟路地来到深渊的核心。

犹如表象下掩藏着截然相反的本质,到得鬼灵渊里,外面那睹黑的海水、奔湍的激流、凄厉的鬼号,在此深入千万仞的渊底已全然消逝。逝去了那些表象的同时,也逝去了颜色、逝去了动态、逝去了声音,甚至连那永不停歇的时光也一同逝去。原本的喧喧嚷嚷,五光十色,到这里全都忘却;周身外一片空明,仰不见天,俯不着地,恍如天地间一蜉蝣,沧海中一米粟,只能感觉出自己,看不到那朋硕时空的任何边际。

“你来了?”

幽远的时空里,忽然传出这一声有如叹息的低沉声音。

只不过一瞬间,恍若应声而起,那一如凝固的虚无的死寂突然间剧烈动荡活泛起来,犹如丽霞缤纷,犹如万马奔腾,犹如千鸟齐鸣,所有凝静如死水的时空突然像走马灯一般在四周鲜话起来,碰撞挤压,攘往熙来。就像惊涛骇浪般冲击着感官,直让人嘈杂欲狂!

在这样静极动极、广极窄极地飞速变换中,若是换了常人,恐怕早己承受不了这样剧烈的刺激,早就发狂死去。不过这样的变故难不了孟章,在这样懵懵然茫茫然仿佛另一个时空的鬼灵渊深处,他的神智反变得格外的空明。面对着空无中传来的神谕,孟章泰然回答:

“是的,我来了!”

骄横跋扈的水候,此时却如奴仆一样谦恭。

只是,与往日不同,孟章说罢静待回音之时,那静极乱极的时空中却一片沉默,仿佛那其中从没什么存在过。

压抑的死寂,仿佛猛兽张开血盆大口,将人一口吞没;在这样苦闷的煎熬中,往日焦急不安的水候却出奇地镇静。只静静地伫直虚空,虔诚地望向眼前那片虚无,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却目不斜视,庄严无比。

像这样又沉默了许久,那深渊里的天国终于传来想要的喻示。

“考验?!”

先前低沉厚重的神主忽然张狂地放声大笑,尖声细气地叫道:

“孟章,今后再无考验!你已经通过了!”

“什么?!”

听得这示谕,努力多少年的南海酋主筒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你已经通过了。”

黑暗中神主千变万化的声音悠然响起,在孟章眼前的黑空中回响连绵:

“孟章,现在你便可以出去实现你的想法了。”

“我的想法?”

“是的,你的想法。毁灭这个天地。不是吗?”

“!!”

实际心意已决的水侯,当心底最深切的想法被这样直言不讳地挑明之时,他那雄壮的身躯仍禁不住一阵战栗,讷讷了几声,想要反驳,却什么都没说得出。

“哈哈哈!”

“见”他如此,那黑暗中再度响起尖利剌耳的狂笑,如长空落雷般延绵不绝,轰击着这归依子民的耳膜,直剌心底!在这样放肆无忌的笑声中,尊贵威严的水侯只如被扔到阳光下的岩洞蝙蝠,惶恐瑟缩,在这无底深渊中战战发抖。

“好吧——”

不知是否觉察出他这窘境,黑暗中的声音忽变的柔淡温和,仿佛慈祥的母亲在和子女絮絮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