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酒酣拔剑斫地歌 第九章 云浸几案,冰纷笔上之花(第3/4页)

这天真的小姑娘,却完全没想到,当初她因为醒言的符箓,现出自己不喜欢被人看到的真身,但却还是一心只想和哥哥在一起,这里面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她直觉着,这个有着好闻气息的大哥哥,对她毫无“机心”。

不过,这琼肜却不懂得如此归纳,只在那儿一脸崇敬的望着她的醒言哥哥,问道:

“这故事是哥哥做的吗?”

“呃……不是哥哥写的。我也是从书里看来的。”

“那写这书的人一定也很了不起哦!”

“是啊,讲这故事的书,叫作《列子》。写它的人叫列御寇,据说还是我们道家的仙人呢!所以,也有人把这书叫成《冲虚道经》。我房里就放着一卷!”

“哥哥能看懂,也很了不起哦!琼肜便笨笨的,只会画自己的名字~”

看起来,琼肜对那列子,似乎并没啥特别的反应。

“呃~其实这也不难,如果妹妹愿意,哥哥可以叫你认字啊。只要识了字,以后你自己就可以看懂很多故事了!”

“好啊好啊~我要认字!”

一听自己以后也能读懂哥哥才能看的书,这琼肜小丫头便兴奋起来,在那里雀跃欢呼不已。

“雪宜姐姐,你认识字吗?”

小姑娘兴奋之余,也没忘旁边她的雪宜姐姐。

“我却不识字。”

听得琼肜相问,寇雪宜略有羞赧的答道。而说完这句话,她那双似乎永远沉静的眼眸中,却突然燃起热切的神色,似乎她对这识字之事,也非常感兴趣。但许是囿于她自己给自己赋加的奴婢身份,虽然心中期盼,但口角嗫嚅,似乎并不好意思出声相求。

寇雪宜这番欲语还羞的情形,自是全然落在醒言眼里。

“原不知这寇姑娘也是如此好学。这倒是件好事;也许可以借着习字,来冲淡她心中那番抑郁之情。不过瞧她的脾性,俺这出言相邀时,倒不能太着于痕迹。”

于是,少年便似乎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寇姑娘,你也一起来学字么?”

“我……也可以吗?”

果不其然,听得少年相邀,这寇雪宜还是有些迟疑。

“当然。”

云淡风清的语气,却饱含嘉许之意。

“那就多谢恩公!”

——让醒言、琼肜二人都没想到的是,听得醒言出言应允,这位平素皆称他为“堂主”的寇雪宜寇姑娘,现在又口称“恩公”;而她那纤妍袅娜的身姿,更是盈盈一拜,竟向少年行起那跪地膝拜的大礼来。

“寇姑娘快快请起!”

见此情形,这位受她礼拜之人,赶紧趋前一步,将她双臂搀起——在触及寇姑娘双臂之时,醒言发觉她浑身微微颤动,竟似是激动万分。

看到她如此郑重,醒言倒有些不好意思,便温言说道:

“寇姑娘,我只是在闲暇无事之时,教你和琼肜妹妹读文写字而已,不计较师徒的名份。你也不用行如此大礼。”

在醒言看来,这寇姑娘方才大概是尊他为师长了,才会行如此隆重的拜礼。若是奉他为师的话,这般礼仪倒也不算过分。

“以后还请寇姑娘不要如此拘礼,否则我倒不好坦然教你。”

“是。”

随着这一声应诺,那已然立起的寇雪宜,似又回复到往常的模样。

于是,第二天醒言便去那擅事堂,领来足够的纸墨,开始教琼肜二人读书习字。待开始教授之时,醒言才知道,这寇雪宜与那琼肜一样,可以算是只字不识。这也不奇怪,那时一般人家的儿女,即使那男子也不一定有习文的机会,更何况是女儿之身。

因此,醒言便回忆着当初季老学究对他的启蒙之法,开始有板有眼的教这两位女孩儿习字起来。在这习字开始之时,对这两位毫无基础的女弟子,光是教她们拿捏那三寸毫管,便费得醒言老大功夫。

头几日,这两个女弟子的最大成果,便是略略会得那握管之法。而这几日顺带教授的文字,虽然是那些笔画最少、平时又最易碰到的字儿,但被这两位姿容娇美的姑娘笔底写出来,却还是殊为难看,歪歪扭扭便似那蚯蚓爬过雨后泥地一般!

虽然这习字入门甚难,但那平常似乎总是神思不属的寇雪宜,在这此事上却是异常的坚韧专注,毫无气馁之言。见雪宜姐姐这般用心,那位正在贪玩年纪的琼肜小女娃,在自己哥哥面前,自然也是绝不甘心落后。

于是,自这一天起,便可见到这四海堂里的石屋窗前,又或那临崖而立的袖云亭中,常有两位少龄女子,身前卷本横陈,手中柔毫轻捏,在一位清俊少年的导引下,细致认真的描摹着文字。

也许无须计较她们书写的内容;就这般临几拈管的端娴姿态,本身便已是一幅曼妙清雅的画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