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一剑十年磨在手 第三章 媚月娇花邀笛步(第2/3页)

“真要好生谢谢那位老丈!我张醒言,也终于有笛子啦!”

难怪醒言这般激动。在他读书的季家私塾中,也设有礼乐课程。礼乐课程中用来教授子弟识谱的入门乐器,便是这种最普通不过的竹笛。可是,即便集市坊间那些寻常的竹笛费不了几个钱,但家境穷困的醒言却还是负担不起。对于张家来说,这银钱要不是用在衣食穿用上,那便是罪过。

因此,每逢这种课程,醒言便会去野山竹林中截得一支竹管,然后自己用刀按规格在竹管上间隔剜上八只孔洞。只是,虽然这笛子制法简单,只要拿刀剜洞;但这竹子却并非豆腐,像这样剜刻,要想在竹管上凿出个不带棱角的圆洞来,却着实不是易事。往往,醒言最后剜就的孔洞,看上去不圆,也不方,或七边,或六角,八个孔洞八般模样,实在不规整。这么一来,他那些自制的笛儿音乐效果可想而知;往往低音还能勉强凑合,但高音就实在是音容惨淡不忍卒听了……

于是乍得真笛满腔兴奋的少年,便又翻开老者相赠的那本曲谱《水龙吟》。只不过这回,他却有些失望。原来这本薄薄的曲谱书中,用工尺符号记述的笛谱委实是出人意料,匪夷所思。这“水龙吟”之曲,多用羽音,高亢之极,并且常在变徵之外复又变徵,实在是……

“不是人吹的!”

这是醒言的评价。

等兴奋劲儿过去,这找工作的问题重又摆到醒言面前。只不过这一回,醒言却没像开始那般六神无主。很快,他脑海中便灵光一闪,叫道:

“有了去处也!”

原来醒言瞥见手中新得的笛儿“神雪”,心下顿时便有了主意。

原来,他猛然记起就在前几天,自己从那饶州城最大的妓坊“花月楼”前经过,无意间瞧见花月楼门口的照壁上,贴着一张大红的揭帖,上面说“诚聘笛师”云云。那时醒言也只是路过无聊,看着那红纸晃眼,便去瞧了个新鲜。此刻既然自己丢了稻香楼的饭碗,又蒙豪爽之士送了根笛子,那自然是要去妓楼碰碰运气了。

只不过现在想起来时,离那揭帖张榜已经有四五天,不知道有没有人捷足先登。现在去花月楼应聘,差不多已成了醒言唯一的指望,便不免患得患失起来,赶紧加快脚步,朝那前门街上的妓坊“花月楼”飞奔而去。

其实,正所谓关心则乱,醒言这番担心倒是多余了。想这时候,能吹上两手笛曲儿的男子,不是有钱子弟就是文人雅士,他们显然不会委身于卑下的妓楼,来和醒言抢饭碗;而那些有足够抢饭碗理由的穷苦子弟,却根本没心思也没空闲来学这不事农耕的乐器花活。况且,他们之中即使有人想学,也不一定有这机会。从这点想来,醒言能聆季老学究教诲,也可以说是穷困子弟之中的异数了。

而男子之外,那些女子,她们中倒不乏乐伎之流。只是这饶州小城,烟花队里实在找不出几个人材;何况这笛儿又有些特殊——坊间有言:

“竹音之宜于脂粉者,惟洞箫一种;笛可暂而不可常。盖男子所重在声,妇人所重在容,吹笛弄管之时,声则可听,而容不耐看。”

此言所说倒也差不离。想那女子吹笛之时,气充塞而腮涨鼓,任你什么花容月貌,落雁沉鱼,也变得惨不忍睹。

只是虽然善吹笛者不多,但这妓坊乐班儿里,笛子却是不可缺少;丝竹乐班儿要出旋律,主要就靠它。因此,不知自己正是稀缺人材的少年张醒言,倒是白白担心了一遭。等他赶到花月楼前,欣喜的发现那红色揭帖儿仍在,只是颜色黯淡了些;大喜之下,醒言便赶紧截住那以为顾客上门正滔滔不绝的龟公话头,直接说明自己来意。

听他所言,再仔细打量打量他的模样,这龟公门子倒有些犹疑。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这么多天也没人来应聘,现在好歹有个送上门的,自然要让老鸨夏姨知道。

等龟公通报后得到允许,醒言便随他进到里间,见到了这位花月楼的老鸨夏姨。这夏姨大约三十多岁光景,看上去风韵犹存。与别的妓楼老鸨不同,她们都喜欢楼中妓女称自己为妈妈,但这花月楼的老鸨却更爱别人叫她为姨。

许是确实笛师难求,没经过多少折腾,醒言只是拿那玉笛儿简单吹了几个小曲儿,便通过了夏姨的审查。那老鸨夏姨,没对醒言业务水平提出多少疑问,反而倒是对他手中那管神雪比较感兴趣,对这个衣衫破旧的少年问这问那,问他是从哪儿得来的如此好笛。

听夏姨问起,醒言倒也没有多加隐瞒,把上午那番情由略说了说。流水般说下来,只听得夏姨不住感叹,直道他运气真好,遇到了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