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三月雨(第2/3页)

她还是那样活泼又张扬,好像也不用很努力,不用像其他美术生一样牺牲学文化课的精力,只要课余时间随便下点功夫,绘画比赛最高的奖杯是她的,爷爷的夸奖也是她的,爸爸妈妈跟亲戚朋友吹嘘家里两个女儿,也总是先提到她的名字。

她越长越大,姐姐却似乎变得越来越文静。

而她和姐姐相处的机会也越来越少。

姐姐初高中都是寄宿,高中时甚至周末也不太待在家里,整天泡在画室,不眠不休地练习画画。

在她十四岁那年,姐姐费尽千辛万苦考进了英国一所著名的艺术院校,如愿出国留洋,然后一整个学期没有回家。

她在半年后的寒假里跟妈妈说,她想去看看姐姐。

妈妈工作忙,腾不出时间,托朋友带她去了英国,嘱咐姐姐照顾好她。

她到了英国,住进姐姐的宿舍,跟姐姐的舍友三两天就打得火热。她去参观她们的大学。她很喜欢那里,跟姐姐说,她以后也想考来这所大学。

姐姐笑着说,好啊。

那是姐姐最后一次对她笑。

如果她可以不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会发现,姐姐笑的时候好像有点不开心。

她打从出生开始,就分走了家人对姐姐的宠爱,后来的十几年,又一直让热爱画画的姐姐活在她的阴影里。

幼儿园、小学、初中,那里曾经喜欢姐姐的人,都在遇到她以后说——

两姐妹长得好像哦,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好好这性格,小姑娘嘛,这么活泼可爱的多讨喜。

两姐妹画画都很厉害,姐姐之前在这个比赛拿了银奖,好好应该可以拿个金奖回来吧。

这样姐姐要怎么开心。

她最后一次见姐姐,是在她英国宿舍的浴室。

姐姐安静地躺在满是血水的浴缸里。

浴室的白瓷墙上,是姐姐用血画下的最后一幅画。

疯狂,颠倒,扭曲,触目惊心。

姐姐留下的遗物里,有一本日记。

日记本的最后一页,是姐姐来到英国的第一天写下的话:这里只有苏妍,没有苏好了。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苏好感觉身体疲惫得像被车轮碾过。

桑绵绵已经在阳台水槽洗漱,提醒她该起床了。

她做了一晚的梦,八个钟头的觉好像白睡了,困倦地让桑绵绵给她请个假,说上午头两节课不去了。

“身体不舒服吗?”桑绵绵担心地看着她,“是不是生病了?要不我陪你去医务室?”

桑绵绵是知道苏好对红颜料过敏的。之前宿舍文化节的时候,学校要求每个宿舍设计特色文化,好多女生都在宿舍门上花了大心思,那阵子,走廊里都是举着颜料盘画画的人。

当时桑绵绵在苏好面前不小心打翻了一罐红颜料,苏好突然就有了跟今天一样的奇怪反应。

桑绵绵起初不知道她怎么了,想陪她去医务室,苏好却轻描淡写地说,她只是对红颜料有点过敏,就跟有人对芒果过敏一个道理。

桑绵绵当时还以为这是苏好为了不去医务室找的托词,毕竟学画画的人怎么会对颜料过敏?今天才发现,原来是真的。

“没事,”苏好懒懒摆了摆手,“我再睡个回笼觉,别吵我。”

说是回笼觉,但桑绵绵离开宿舍后,苏好其实并没有睡着。

闭目养神两个钟头,一看手机里的课表,见是体育课了,苏好来了点“上课”的动力,打算去操场晒太阳。

南中的体育课男女分开上,具体课程又分不同的门类。

苏好不喜欢体育馆里地坪的怪味,没选在女生中非常热门的乒乓球课和羽毛球课,选了能在操场呼吸新鲜空气的田径课。

她到课上报了个到,骗体育老师说来例假了,在大家开始跑圈的时候顺理成章跳上看台,一个人占据三个座椅,优哉游哉地躺了下来。

另一边,体育馆里,正在跟郭照两人一组练习乒乓的尤欢欢有些心不在焉,一连三次都没接到球。

“你今天魂不在啊?”接连几次过后,对面郭照忍不住吐槽她,“能不能打顺一回了?”

尤欢欢搁下乒乓板,烦闷地吐出口气:“还不许人有心事了吗?”

“你能有啥心事,对徐同学爱而不得吗?”郭照嗤笑一声,语气相当遗憾,“尤欢欢同学,请你拎拎清,知道今天徐同学为什么会在语文课上被批评没专心听讲吗?”

“哎哟,要你提醒啊!不就是因为苏好没来上课嘛!昨天体活课看他追出去,我就知道他跟苏好有猫腻了!”

郭照刚要让她讲话注意点,怎么就叫“猫腻”了,话到嘴边先一愣:“等会儿,什么追出去?我错过了什么大新闻?”

昨天体活课只有个别学生在教室,郭照并不知道苏好怎么了,还以为她今早是单纯起不来才不想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