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望乡(十八)(第2/2页)

“但纪晓莉或许并不无辜。”严岑说:“说不准任务执行到最后,你会发现她就是那个枢纽。”

“跟实习世界的那个学生不一样,起码任务进行到现在,我还没找到纪晓莉有罪的线索。”许暮洲侧头看向严岑:“还是说,你已经知道了什么?”

“不,她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嫌疑。”严岑说:“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

“我只是觉得,人不应该吝啬情感——哪怕事后被打脸也无所谓。”许暮洲面色淡淡地说:“因为共情,说到底是人类区别于草木的最后底线。”

这个话题到此戛然而止,他们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薄荷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化成了一片薄薄的糖片,严岑无意识去舔的时候,锋利的糖片边缘在他的舌尖上割破了一道小小的伤口。

一闪而过的刺痛可以忽略不计,轻微的血腥气也瞬间被甜味淹没,严岑面不改色地将那块糖片舔出来,咔嚓两下嚼碎吞了下去。

严岑把一直夹在指尖的烟重新叼回嘴里,按下了打火机的压手。

熟悉的焦油味道瞬间充斥了他的口腔,将方才还萦绕不散的甜腻味道尽数驱逐殆尽。烟草味道顺着他的呼吸在他身体里绕过了一个来回,重新飘散在空气里。

许暮洲喝完了半杯水,将那只纸杯捏扁了丢进垃圾桶里。他回过头看向严岑,才忽然发现对方的气场变得十分微妙。

严岑靠在拉开的窗缝旁边,他指缝间的香烟雾气顺着冷风往外飘散着,严岑的眼神落在窗外的某一点,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颜色很浅,显得有些失焦。

大概因为他的表情太过接近于“无悲无喜”的放空状态,许暮洲还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是不是哪句话说得不太对,以至于戳中了严岑什么心事。

“严哥?”许暮洲试探地叫了他一声。

“嗯?”严岑将烟灰弹在窗外,神色自若地回过头:“又怎么了?”

他接得那样自然,许暮洲再看过去时,又觉得对方似乎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许暮洲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的草木皆兵,走回严岑的办公桌旁边,从散落的档案盒中翻找起纪筠的病例记录。

“之前绣球花上的黑色进度条下降了。”许暮洲说:“现在能完全确定的是,纪筠的执念跟她妹妹有直接关系。”

“纪晓莉那边暂时不能用了。”严岑说:“没别的办法,就只能从纪筠身上入手。”

“你还要催眠她啊?”许暮洲问。

“同一招用两次就没用了,她的内心世界就那么大,看几次也不会看出花来。”严岑掐灭了烟头:“得等她自己漏出破绽再说。”

不过许暮洲没想到,严岑口中的“破绽”会来的这么快。

开放区的值班医生有两个,过了午休时间,许暮洲不好再呆在办公室,于是只能先跟严岑约好,等下午的探视时间过去之后再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疗养院下午送来了新的患者,严岑作为值班医生跟着忙里忙外了半天,一直到晚饭过后还在跟护士一起守着新患者的体征,避免有什么意外情况出现,连查房都是另一个医生查的。

现在任务正处于瓶颈期,许暮洲也不着急了。他等到熄灯时还不见严岑过来,就干脆把笔记本往枕头底下一塞,决定先睡个好觉,明天再说。

疗养院的条件再好,跟私密空间也没法比。大概是从小的习惯使然,许暮洲其实是个睡眠很浅的人,从门缝中铺洒进来的灯光和走廊里时不时路过的脚步声让他睡得并不怎么安稳,只是每晚靠着有安眠效用的香薰水雾才能勉强睡好。

半夜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间病房的呼叫铃突然响得像催命一样,就算睡眠状态下的呼叫铃外放的音量并不像白天那么明显,也架不住许暮洲的病房离护士站太近。机械式的铃音萦绕不绝,硬是把许暮洲从香薰精油的药效里挖了起来。

许暮洲本想翻个身继续睡,却猛然间听到了一种极其细微,但又非常规律的闷响。

——是从隔壁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