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集 出使宇文 在陈之厄

阴翳的天空飘着连绵的小雨,淅沥之声,竟日不绝。

大棘城北的一片疏林中新添了两座新坟,坟前站着一个人,精神静谧,一任雨水洗流。不是别人,正是慕容焉。他在这里已经待了三日三夜,一言不发,身心却在痛苦的回忆中颤栗。这两个他曾经以为最亲的人,如今一起陨落黄泉,而自己却依然孤独地活在这个世上……

第四日,京城有人找到了此地,却是卓北庐的手下,此人请他回去,慕容焉依然一言不发。第五天,卓北庐亲自到了劝他回去,他依然一动不动。结果,卓北庐无奈,只好回去,翌日又来,慕容焉还是一言不发,如此一直陪了他一日,实在担心得很,第七天,慕容焉突然恍然大悟,仰首笑了。

卓北庐还以为他更厉害了,急忙道:“三弟,你怎么笑了?”

慕容焉没有回答,终于挪动了身体,转望西边蔚然的晴空,淡淡地道:“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功名利禄,朝花夕落。死不一定比活着差,他们受了太多的苦,解脱也好。”

卓北庐看他似有不妥,正要开解一回,慕容焉却道:“二哥不用劝我,小弟已然想通了。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做了些什么……”

卓北庐被他说得一怔,不知他是何意,正在这时,林外官道上突然行来了一辆马车和四匹骑马的武士,行到近前,一起停下,那马车帘帏一挑,一个侍女扶着一位夫人下了马车,几人一看,都急忙跪下行,原来却是端淑夫人。夫人来到两座坟前,命那侍女上些礼物,自己却拉住慕容焉,转身谓几人道:“我有些话要与慕容焉说,你们且先退下。”

卓北庐几人闻言,纷纷告退,走到了那片林外。

端淑夫人亲切地拉住他,仔细打量了几回,秀目中突然蕴泪,道:“孩子,这慕容瞻秋……他是你的什么人?”

慕容焉一怔,道:“他是我的父亲。”

端淑夫人一怔,道:“我没有听你提起过,那……你的母亲是谁?”

慕容焉叹了口气,道:“母后,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但父亲曾经说母亲的闺名叫作青莲……”他的话犹未毕,端淑夫人蓦地脸色大变,急忙转过身去,眼中却已泪光濡濡,强忍了半天,方又顾作平声问道:“那……那你父亲还有没有还说别的?”

慕容焉摇了摇头,道:“其他的我一概不知,我甚至连我娘什么样都不知道。”

端淑夫人突然转身,一把将慕容焉抱住,泪水不停地流下来,颤抖着连叫“苦命的孩子”。慕容焉只道她可怜自己身世凄苦才如此流泪,顿时感动得热泪潸然。

端淑夫人颤抖着道:“孩子,我……我若是你的母亲,你会如何?”

慕容焉拉住她,望着她道:“娘,你是一国之母,怎么会是我的亲生母亲……”他顿了一顿,复道:“而且如今我父亲死了,恐怕天下再没人知道我的母亲在哪里了,我已经看破名利,只望自己多做大善,我娘她身在远方,纵是不知道有我这个儿子,我也希望她高兴呢。”

端淑夫人闻言,眼泪益加簌簌而下,道:“这样也好,总胜过日日争王夺位,勾心斗角,你娘知道了亦很高兴……”她拭了一回泪,道:“你父王听说你日日在此,怕坏了你的身体,所以让我前来接儿回去,他很担心你。”

慕容焉闻言,心中感动莫名,当下与端淑夫人携手而归,同乘一车,一路上问他以前是否认识薛涵烟,慕容焉点了点头。端淑夫人却并不问个中经由,只点了点头,道:“难怪她如此推崇你,她常在我面前提你的事,我也是听了之后,常和你父王谈论,他才到处找你,要给你封侯。”

慕容焉虽然早已猜到,但闻言依然心中突地一震,何偿不知薛涵烟一片苦心,而几日前霞映湖畔,她说不认识自己,分明说做给慕容元真看的。慕容焉心中忖悉事情经过,心中暗自慨叹,不复再想。当下,他随王后到了宫中,前去拜见过了父王,慕容廆捋髯,慈祥地庄容将他扶起,道:“孩子,为父知道你心里定然痛苦,只是不能为你分担,你回来就好,今日先不要走,且留下陪为父和你母亲一同进食好了。”

慕容焉见他并未多问,心中感激莫名,当下就恭身答应。

几日后,慕容廆见他精神大好,心中大慰,道:“孩子,为父见你如此,心实大慰。明日你随父王入朝,本王要为你加官晋爵,不可推辞。”

慕容焉急忙推辞道:“父王,我只希望能侍奉你和母亲就足够了,至于名利之事,孩儿实不愿与之有任何瓜葛,父亲今日怎么又说此事?”

慕容廆道:“孩子,你这话就不对了。你既然不计较名利,有与没有都是一样,如今我封你官,又何必计较呢。况且为父素知你有框扶燕代的上善之心,这次正是我元真孩儿的意思,他听说了孩子你上次关于高句丽和宇文两国的高见,想出了一计,可保我慕容太平,这官乃是另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