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心寒(第3/5页)

寒光一闪,一道鲜血溅红了窗棂。

听到黑衣卫士回禀的消息,景颇默然颔首,随即屏退左右,闭目半晌,切齿缓缓道:“屈原,总有一天,你要还回来。”

景颇连夜赶回了郢都。他自然知道,对这件事的内情楚王心如明镜,他不明了楚王对他的态度,因此这么迅速地了结景连的性命,实是铤而走险,亦是拿自己的性命赌一回。

景颇略一思忖,便赤裸上身,将两根荆条负于背上,一路跪地行叩,来到楚王面前。

“罪臣叩见大王。”景颇全身伏地,叩首颤道。但半晌全无动静,他只好偷偷抬头,只见楚王在翻看竹简,一语不发,木易亦是面无表情地立在一边。

景颇心里发紧,继续在地上磕起头来,连声道:“罪臣请大君治罪!”

半个时辰过去,景颇觉得天旋地转,几要支撑不住,正在这时,只听楚王幽声道:“景大人既是背了荆条来,你们竟未看见吗?来人,取出荆条,打!”

两名宫卫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地看向木易。木易以眼神示意,那两人上前怯怯地取下荆条。

景颇的惨叫声在夜晚的兰台回荡。每抽一下,景颇便切齿一号,一鞭一鞭,都被他记在屈原身上。终于,楚王一抬手道:“罢了,难得夜色清明,叫得如此瘆人。”

此时南后闻声赶来,楚王看一眼木易,木易立刻会意,与两名宫卫同下殿去。

景颇背上血痕累累,匍匐在地,因疼痛与惧怕而忍不住地轻轻颤抖。

楚王踱步过来,看向景颇,冷冷道:“景爱卿负荆而来,请的是何罪?”

景颇沉声颤道:“罪臣管教景家无方,致使屈县尹险些丧命……”

“所以,你就直接把人杀了!”楚王脸色铁青,厉声斥道,“景颇,你竟以为不谷什么都不知道吗?你迅速灭了景连之口,意欲何为?”楚王一声怒吼,在场人皆一震。

景颇吓得肝胆俱裂,再无分辩之胆,伏地浑身颤抖道:“罪臣知罪,罪臣知罪……”

楚王心中激愤,指着景颇斥道:“不谷本考虑将令尹之位授予景家。可你贪得无厌、心无体恤,纵容手下生生把百姓逼成饿鬼!这也罢了,不谷允准屈原减免例钱,你竟然指使手下暗杀屈原!这楚国上下,还有什么事情是你景颇不敢做的?不谷今日便是生剥你皮,也难解心头之恨!”

楚王声色俱厉,景颇吓得魂不附体,一下下用力磕头,颤声道:“罪臣该死!罪臣该死……”

“你确实该死!拖下去!”楚王一声怒喝,两名宫卫立刻推门进来,拖住景颇便往外走。景颇魂飞魄散,哀声嘶叫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

楚王一抬手,宫卫停住。景颇大口喘气道:“大王饶命,罪臣知错!”

楚王向他冷冷一笑道:“你亦怕死?”

“鄙臣不想死,鄙臣还想留命为大王效忠,为楚国效力啊……”景颇哀声叫道,伏地爬到楚王脚下,痛哭道,“求大王给臣一次机会,臣万万不敢再逆天行事。”

楚王负手而立,他如何不知“天子一怒,伏尸万里”的背后,有多少残局要亲手收拾。他看着此时脚下噤若寒蝉的景颇,沉默半晌,才一字一句道:“念在景家世代为国尽忠的分上,不谷这次饶你一死。不过,你要将半数家产分于权县百姓。那些农奴亦是不谷的子民!”说罢挥挥手喝道,“速速下去。”

景颇跌跌撞撞地走下兰台。楚王长长叹一口气,闭目道:“景老令尹何等英雄,竟有如此不成器的子孙!”

一直静默不语的南后轻轻道:“大王息怒,只是臣妾有一事不解,大王为何忍下盛怒,留了景颇性命?”

楚王苦笑道:“你以为身为君王,便能想杀便杀吗?我杀景颇容易,他背后残存的景家势力,如何会放过屈家?楚国不过这三大族,两族相残,楚国必乱。不谷只能忍下心头之恨,留他个人情。”说罢又若有所思道,“景颇之罪,必要保密,不可外传。”

楚宫诸事,尤其涉及重臣相争,不过几日,必会悄无声息地四下传开。

屈府亦得知消息。当初那景颇亲赴权县,屈伯庸心中就有一把悬剑,他早猜到景颇必会直接杀人灭口,如今景颇负荆请罪而被痛打,屈伯庸不免更为忧心。权县必有景连余党,而大王这痛打,亦会被景颇记在屈家头上。

自屈原死里逃生,呈本上朝,柏惠一直寝食难安。大王必能保屈原一时,而此时各方矛盾激化,看似杀了景连惩了景颇,但日后会发生什么更骇人之事也未可知。

思前想后,屈伯庸对柏惠叹道:

“眼下只有一法,便是尽快与昭家结亲。有屈昭两家联合,景颇必不敢轻举妄动。”

柏惠颔首道:“只有如此,且越快越好。”